糯米文學吧

位置:首頁 > 範文 > 熱點

《漁家傲·秋思》文本意藴探析

熱點1.18W

戍邊四年,范仲淹親身體驗到戍邊將士生活的艱辛,雖然經年累月不得歸,但他的內心卻始終懷着“燕然勒功”的豪情壯志和歎“民生之多艱,國勢之衰微”的憂國憂民思想。《漁家傲·秋思》一文以對比、曲折、留白和白描等藝術表現方法,表達詞人懷鄉思親的濃情、捍衞疆土的決心以及對生靈塗炭、山河破碎的憂愁。

《漁家傲·秋思》文本意藴探析

一、對比

“去”與“留”的對比。塞下秋天獨異的風景,令大雁飛往衡陽卻無任何眷戀之意,“無留意”三字給人以雁去衡陽毅然決然的態度,縱使前路多艱,塞下之雁也懷“赴死”的決心,儼然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氣概。飛離塞下的大雁,它們把衡陽的回雁峯視為了安放身心的故鄉。較於常年戍守邊塞的將士而言,大雁自然是幸運的,它們可以選擇自由飛翔,而將士們卻只能望鄉解愁,對“邊關”興歎罷了。

“千”與“孤”的對比。詞中説:“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嶂”者,像屏障一樣的山峯也,“千嶂”,千里綿延的山巒,一如酈道元《三峽》中所描述的“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的景緻。一座城門緊閉的孤城就坐擁於重重疊疊的山峯的包圍中,突兀而壓抑,通往外界的路被如聚的峯巒阻斷,將士們的望鄉之路也被隔斷在崇山峻嶺外,可是一座孤城又怎能盛放得下徵人的離愁?千里屏障又怎能束縛思鄉的.心?

“一”與“萬”的對比。久居塞外,生活之艱辛,非一般人能想象。范仲淹在詞中,以一杯“濁酒”再現了邊塞將士生活的原貌,一杯濁酒無法消除將士對萬里之外家鄉的思念,濃濃的思鄉愁緒無可遏制地蔓延開去。

二、曲折

所謂“曲折”,是指詩詞語言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表達形式。古典詩詞的特徵之一,在於語言不直接敍述,藴藉委婉,或曲折傾訴,或引而不發,欲説還休,讓讀者去體味其中真意。《漁家傲·秋思》中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語言不在少數,其中最典型的莫過於“燕然未勒歸無計”一句。“歸無計”,戍守邊疆的將士歸鄉之行無從打算。“歸無計”實為“歸有計”的隱語,將士們哪一個不想回家呢?只是邊患未平,燕然未勒,功業未就,還家之計無從談起而已。思歸而不得歸,將士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無奈。

“燕然未勒”為“燕然勒功”的曲折表達。將士無一不期盼“燕然勒功”,建功立業,恰如追擊北匈奴至燕然山刻石記功而還的東漢竇憲。現實“未勒”的無奈與心中“能勒”的渴望之間也充滿了矛盾。加之當時的北宋積貧積弱,要想保家衞國,抗擊侵略,勒功而返,談何容易呢?主觀願望與客觀事實間的矛盾,使詞人充滿了無盡的苦悶與悲憤。此外,詞末“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一句中的“人不寐”,同樣以曲折之語,傳達味外之味。將士長期征戰,睡眠本來就不足,為何秋寒逼人的晚上,他們不寐呢?顯然,不是不想寐,而是不得寐。其中原委,正如詞人所語,“羌管悠悠霜滿地”,寒霜遍地,寒風凜冽,秋寒砭骨,將士豈能安睡?那悠悠的羌管之音,高亢而悲涼,聲聲入耳,催人淚下,擾人心魂。在這樣的晚上,“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那幽怨的笛聲觸動了多少徵人的思鄉愁?在這漫長的邊塞之夜,他們一個個披衣而起,憂鬱的目光掠過千嶂,久久凝視着遠方。

三、留白

詩歌中的留白,即含蓄。司空圖在《詩品·含蓄》中説:“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漁家傲·秋思》中有兩處留白,細細品賞,頗有意味。其一,在“衡陽雁去無留意”一句,雁去衡陽卻無絲毫的留戀之情,極為反常。王維在《使至塞上》一詩裏寫“歸雁入胡天”,北雁入的是胡天,更是其棲息的家園。塞下的大雁何以棄故園而去衡陽,且無一絲留戀?詞中的“風景異”給出了答案,然這樣的解釋還不足以充分説明雁去衡陽的原因。雁去衡陽“無留意”的更多原因是什麼?詞把空白留給了讀者,同時也把想象的權利交還給了讀者,我們儘可調動經驗和感受、知識和體驗,乃至整個心靈投入其中。詞的開篇所指“塞下秋來風景異”,“塞下”二字,言有盡而意無窮。“塞下”作為邊界要塞之地,戰事頻,多紛擾,烽火連日,少有安寧,是以塞下大雁流離失所,遠去流浪,正是為了躲避戰火硝煙,如是,“無留意”的大雁是否也有被迫遠離家園的痛苦與無奈呢?在這樣的多事之地,終年不得歸的將士,他們也無留意啊,他們何嘗不想遠離塞下?只因“燕然未勒”。其二,在“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在淒寒的晚上,不寐的將士在想些什麼呢?想遠在萬里的故鄉,想夢裏出現過的妻兒,想早日平定邊患,想能勒功而返榮耀回鄉……無邊的情思藴含在隻言片語“人不寐”三字中,真可謂字字珠璣,意味無窮!

四、白描

全詞的點睛之筆落在“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一句白描上。詞人不重詞藻修飾與渲染烘托,而用樸素簡練的文字描摹“白髮”和“淚”兩種形象,宛如電影中的特寫鏡頭,最終定格於將士們的白髮和眼淚,這能讓讀者追溯極盡自然簡練之筆的意藴,真切地感受詞人所要傳達的象外之象。

白髮為何叢生?熱淚又為何縱橫?或因將士守邊辛苦,或因將士思念家鄉,或因將士有家難歸,或因將士功業難成,凡此種種皆可以成為他們華髮早生,淚濕衣衫的理由。然而這不足以讓後人評述這首詞為“從詞史上説,此詞沉雄開闊的意境和蒼涼悲壯的氣概”,悲而不涼的“‘窮塞主’之詞”(歐陽修語),“讀之凜凜有生氣”(黃蓼園語)。范仲淹於宋仁宗康定元年任陝西經略副使,守邊四年,作《漁家傲》樂歌數闕。1038年西夏李元昊稱帝后,連年侵宋。北宋由於積貧積弱,邊防空虛,宋軍一敗於延州,再敗於好水川,三敗於定川寨。1040年,范仲淹自越州改任陝西經略副使兼知延州(今陝西延安)。延州是西夏出入關的要衝,每次戰後城寨被焚掠殆盡,戍兵皆無壁壘,散處城中。面對北宋王朝的軟弱,以及不修武備和不重邊功造成的邊關數度告急的危情,面對宋軍屢敗,西夏軍隊長驅直入,邊關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的現狀,作為戍邊將領和詩人的范仲淹怎能不扼腕歎息和心生安邊定國之志?范仲淹在詞中憂的是宋王朝和百姓的安危,但他的內心卻始終懷着“燕然未勒歸無計”的豪情壯志。誠如樑衡在《青州説壽:一個永恆的范仲淹》裏所讚譽的那樣:“無論在邊防,在朝中,在地方,他總是‘進亦憂,退亦憂’。其憂國憂民之心如熾如焰。”范仲淹的白髮和熱淚讓我們銘記,范仲淹憂天下、念蒼生的英雄襟懷更令我們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