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牽着母親的手

歲末，事兒就特別的多，在我一鬆神時，已是大年夜了。匆忙間才在天快要抹黑時進了家門，久違的菜香似那令人陶醉的民樂，從廚屋裏飄過來。母親整理菜餚，父親挪動着桌椅，那小黃狗似乎比兒子看到我更親熱，圍着我腳前腳後跑。母親説：“每年都説能早點回來，可是年年大年夜。”

母親的眼睛一直不好，我説過今年回鄉下一定要帶母親去醫院給專家看看。八年級我就想帶母親去醫院，然而母親説：“去醫院一定得等過了初六，大新年的日子，去醫院那地方不好。”我執拗不過母親，一直到初七，母親才答應。

不料，初七一早，天氣發飆，風大而陰冷，三九天般的冷。母親説：“明天吧，明天或許你把我帶到醫院，看完醫生後，我就乘車回來，你就去上海吧。”我斷然地拒絕了母親的意思，一定選在今天。然而，母親卻説：“那也明天吧，明天我不吃早飯，順便做個胃鏡，我胃疼了好多天，也不知我這胃又怎麼了，看個明白吧。”母親長歎了口氣。此時，我卻有一股寒氣襲遍周身——母親一直説她有胃潰瘍和胃下垂，只是之前檢查的結果都無甚大礙，但也沒聽她説胃痛。

初八一開門，就滿世界的白——昨夜的一場春雪——新年的第一場雪不期而至。母親就擔心路上能否跑車，我説：“沒事，都五九天了，路上是不會結冰的，不結冰就不影響開車。”一路上，母親一直説慢點再慢點地提醒我小心。蘇北的鄉下，路依舊彎曲狹窄，路面上的雪似乎很厚，以至我只能看着路兩旁的楊樹向前開。路旁偶有野雉從雪地裏飛出，我卻沒有心思留意。

可雪大並沒有擋住人們求醫的腳步，醫院裏看病的人依然很多，不管哪一層上下樓的電梯口都等候着一大羣人。母親説：“我們腿腳好，爬樓吧。”然而，母親終究老了，我的速度總是超過母親的，走兩階就得停下腳步等候。此時，就在要上第二層時，我有一種想法，牽着母親的手走。

眼前，七十歲的母親與三十年前的母親，身子骨早已迥然不同了。母親很瘦，戴一頂絨線帽，帽檐下的'那張臉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的美麗，那種美麗就象春天裏的花香，雖然每一年春天所開的花都不一樣，但是年年的美麗都依舊。我牽着母親一步一個台階上，她的手很瘦、很粗糙——粗糙得讓我心疼——就是這雙手洗過我的尿布，洗過我上學所穿的每一雙鞋，洗過我吃過飯的每一隻碗……

三十多年前，也是這雙手抱着我酣睡，也是這雙手牽着我學步，也是這雙手牽着我小心地走過每一座橋，到達外婆家的村口……如今，母親老了，是應該我牽着她走了。

幾個科室間來來回回，我都是緊緊握着母親的手，走過每級台階。母親説：“人是老了，要在十年前，哪用你攙着我的手呀，我都能走喲。”我握母親的手更緊了，生怕一鬆手，母親就會跌倒。

經過專家確診，母親的病無大礙。

時至中午，雪還在飄着，不是很大。我牽着母親的手，出了門診大樓，看到在大樓過道的一側，有一棵梅花在冒雪怒放着，幾個攝影愛好者正忙着從不同的角度尋找這株梅花美麗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