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路在,就會有人走散文隨筆

只要路在，就會有人走

去年流火的七月，揮手告別説好不哭，卻又止不住淚流的站台，轉身走上這三尺講台。於是，一副嶄新的畫面在我面前展開；於是，一條曲折的路，在我面前延伸。

還記得上第一節課的意氣風發與誠惶誠恐。我對我的學生説：“女士們先生們，大家好，這個學期的歷史課，將由我和大家共同學習。”台下是意料之中的笑聲，但笑聲之外，分明有我意想不到的喧譁與騷動。我繼續説：“我之所以這樣稱呼你們，是因為你們已經長大，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在人格上，我們是完全平等的。”我停下來，躊躇滿志的等下面靜下來，像剛才那段開場白所在的書中描寫的那樣，他們會像紳士那樣靜下來，緊鎖眉頭，思考人生的意義。

可是，沒有。他們笑的更厲害，而且開始竊竊私語。我茫然失措，並習慣性的向台下尋找我的指導老師，然後猛的明白，這已不再是我實習的化粧間，而真正成了我人生的舞台。

那節課的內容，我怎麼也回憶不起來。眼前總是學生們放肆的笑臉。兩節課，一個半小時，這在大學即將畢業的日子裏，意味着一場籃球，三圈麻將，四圈撲克。可今天，我自認為不用麥克風也可以慷慨激昂的嗓子，卻絲毫不顧我本人的感受，自作主張的嘶啞了。

晚上躺在牀上，腦子裏是那天的林林總總。我第一次夢見本來有些厭倦的大學校園，並感到他的親切。

就這樣，我開始了自己的教師生涯。我覺得，每個班都像一片沙灘，學生是晶瑩的貝殼。剛接觸一個班，是漲潮時的情景，看不清潮下有什麼。接觸久了，就像退潮的模樣。那些貝殼顯現出來，晶瑩，但有稜角。問題是，我越來越多的感受到了他們的稜角。才剛上課，班上的那個小子又在擠眉弄眼，而且用及其隨便的方式招呼我過去，在我看來，那神情就像地主階級招呼無產階級。我忍着怒氣，在同學們的注視下走到他面前。“老師，wc”。他輕浮的表情讓我忍無可忍，在學生的鬨堂大笑中，我的拳頭命令自己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只一下，我的後悔似乎比他的痛苦來的更快一些。我知道，我錯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採取這樣的.方式。可是，我還沒有養成道歉的習慣。那節課上的索然無味。連笑話都懶得講。

課下，像所有俗套的小説中描寫的那樣，我真的收到了他的紙條，而第一句竟然也是俗套的“老師，我錯了。”我毫無表情的往下看。“其實，我怕同學笑話我，才想悄悄告訴你的。可是，你誤會了。但我仍然向你道歉，我的行為打擾你上課了。請原諒。”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俗套的小説也有其意義的。因為我知道，我真的傷害了學生的自尊心。於是，我在全體同學面前向他道歉，並保證不會再發生類似事件。

事情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着變化。教師節我收到了學生的賀卡，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生送來的康乃馨。我漸漸知道，他們也喜歡小羅納爾多，喜歡科比布萊恩特，也喜歡説鬱悶，哇噻。於是他們會在課下打招呼，儘管課上還因為沒完成作業而受到我的“摧殘”。

如果我的演講就此結束，這不過又是一個俗套的故事。而生活本身，遠比故事要精彩得多。當一紙成績單擺在我面前時，我在那一刻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產生了懷疑：也許，我的方法根本就是錯的；也許，我的能力太差；也許，我根本不適合當老師；也許……

同事下載了韓國片《女老師和他的女學生》邀我看，我想，不過又是典型的韓劇模式：上半集讓你笑得流淚，下半集讓你哭得淚流。還是懶懶的看了下去。當學生對她的老師説：“老師，我多想你能注意我，為此我第一節課就遲到；還有那天下課，我一直等着你跟我説話，可你沒有！”這時，我知道精明的韓國導演贏了，他讓我明白，每個學生都渴望被重視，被理解。於是我決定，不管怎樣，我都要繼續笑着走進教室。

回首半年來這歪扭的足跡，才知道，教師這原本看似平坦的路，竟也充滿了坎坷。也退縮過，想過走其它的路。而人在走上一條路之前，是不知道它的長度的。也許你認為那是你一生的長路，可走過了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座小橋；也許你認為是一座小橋，走上去才知道，那竟是我們一生的長路。

既然只要路在，就會有人走；既然人生永遠在路上，既然路邊總會有風景，那麼，向前走吧，也許，便能走進一個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