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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2.55W

在遙遠的異鄉,只要一想起故鄉,我的心就難免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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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鄉有1條河叫府河。據《雲夢縣志》記載,作為長江支脈漢水的支流,自春秋時期,府河就是荊楚大地上的主要航道之一。如今,它像1條巨龍搖頭擺尾,遊走在江漢平原上。而小小的雲夢城就依偎在它的腰間。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清澈透底的河水靜靜向東南方向湧流,雲夢城也按照自我的習慣在日夜往復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知是什麼緣故。無論是遺留在典籍中,還是留存於人們記憶裏,許多令人神往的好東西,都如同過眼雲煙一樣無從覓其蹤跡。就咱們雲夢來説,當年楚“昭王避吳時亂,築城雲夢”所留下的那個“楚王城”呢?“入秦為禁苑”時,那林木葱蘢、湖泊遍野、滿地生靈的雲夢沼澤呢?那碧水連天的曲陽湖呢?還有高聳的“雲台接天碧”的雲台山呢?

沒有了。咱們所能找到的,只有那些故國遺墟上的碎片和帶有濃厚杯具色彩的地名。雲夢城、曲陽路、雲台山路、楚王城大道……,如果把這些勉強能夠懷舊的東西用來表現一個城市的進步,就更加令人慾哭無淚了。

其實,人類在生存和發展的過程中,的確像癌細胞那樣自私地滿足着自我一時的快感,把個完美、年輕的自然糟蹋得千瘡百孔、百病纏身。留下來的,無疑都是些古老、苦澀而又俗套的故事。

但府河流過雲夢城的那一段風景卻以前是個例外。

雲夢城很小。生活在這樣一個既無法現代得起來,又找不到多少可供呼朋引伴,把盞飲酒、焚香品茗之處的小城,唯一的樂趣是到府河岸邊去踏青,去柳岸綠堤浸染鳥語花香的新鮮空氣,去傾聽清澈河水靜靜湧流的天籟之音。

府河自北面蜿蜒而來,它抱着雲夢城環繞大半個圈子,略作停頓,然後扭頭東南而去。兩岸河堤綠草護坡、楊柳夾岸,襯托出從亙古流來的河道,就連運行於河面的帆船、篷船都帶有古色古香的韻味。難怪著名導演陳懷凱拍攝李自成和張獻中的電影《雙雄會》時,選中了這個地方作外景。他完全未加任何修飾就在這兒拍出了幾百年前的英雄故事。只是他在離開雲夢前召開的歸納會上的一番講話,至今仍然令雲夢人一想起來就無比心寒。“感謝雲夢縣委、縣政府給咱們帶給了一個幾百年前的優秀外景地”。這話使在場的雲夢縣委、縣政府的領導感到很沒有面子,當場十分尷尬。其實,陳大導演的這番誇獎是誠心誠意,他們根本用不着慚愧,完全就應驕傲才是。能保護好這樣1條原湯原汁的古河道,堪稱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

在河邊,一棵參天古柳上有一個隨風搖曳的鴉雀窩,成羣的鴉雀在樹上嬉戲。那是一種多麼和平、吉祥、温馨而又古樸的.完美情境啊。

我慣常的興趣,就在於,當我漫步於河岸有些倦意的時候,就到那棵大樹下的草坪上盤腿而坐,然後,取出從城裏帶來的楓梓崗谷酒和豆腐乾、花生米獨酌。一家鴉雀在我的頭頂往來飛騰、跳躍,喳喳絮叨、其樂融融。喝着家鄉美酒,應對一河清流,聽鴉雀聚會和風中柳葉的鼓掌和鳴,看遠去近來的篷船、帆影,古人所謂“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意境恐怕也但是於此。

這真是一處上好的休閒所在。

但是,好境不長。我不知道,那一向在古柳上休養生息的一窩鴉雀是從何處遷徙而來,居然在好長一段時刻內沒有遭咱們人的打攪。當我親眼看到幾個光屁股孩子正往古柳上攀爬的時候,我也憶起兒時到處爬樹掏鳥蛋、捉幼鳥、拆鳥窩的經歷。我才明確地感覺到,如今的孩子,他們可爬的大樹少多了,可掏的鳥窩幾乎絕跡了,而被咱們稱為喜慶之鳥、吉祥之鳥的鴉雀也已經很少能看到了。我趕緊跑下河堤,阻止他們。

“這樹是你家的?”

當然不是。

“這鳥窩是你家的?”

我搖頭。

“這鴉雀是你家的?”

那當然更不是了。

“才巧。那咱們為什麼不能爬?”

我唯一能阻止他們的理由是:這棵樹太大、太高,不容易爬。即使爬上去了,也很危險,而且,柳樹的枝椏很脆,容易折斷,萬一掉下來,即使不摔死也必須落下殘疾。你們是這麼漂亮的孩子,萬一殘疾了,今後怎樣辦?

那幫孩子仰頭望望搖曳於風中的鴉雀窩,最後打消了要攀爬掏窩的念頭。他們走了,我並不放心。説句內心話,我當然也擔心他們爬樹的行動會摔壞身子,但我最擔心的,還是那遙遙曳曳的鴉雀窩。

這個星期天,我全泡在了這棵古柳樹下。我不是為了做什麼自然界的衞士,而是為了贖罪。我以前是危害鳥類生存的罪魁禍首之一。我完全堅信,正是正因一代代孩子總鍾愛以爬樹掏鳥窩為樂,這天的孩子們才少有鳥窩可掏了。不久的將來,咱們的孩子們就沒有鳥窩可掏甚至看不到飛鳥了。咱們的天空那麼空曠、那麼寂寞,咱們人類最終必將孤獨地消亡。什麼時候,不僅僅是大人,即使是孩子們,他們在幹着危及自然界其他萬物生靈的生存的事情時,能思考到為子孫萬代的孩子們留下一個完美的夢境呢?

在以後的日子,我每一天都牽掛着那個鴉雀窩。我感到,那個鳥窩最終逃脱不了被拆毀的命運,那一窩的鴉雀必將再一次流離失所,甚至有可能慘遭毒手。

那個星期天,天一亮,我就直奔府河。一出城,我就把目光投向那棵古柳的樹冠。——那個鴉雀窩依然在晨風中搖曳,那一家鴉雀正“喳喳”叫着飛來飛去忙碌。我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我對那一羣孩子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們看來是不會再侵擾鴉雀們已經十分艱難的日子了。

杯具最終還是無法避免。

大約一個多月以後,我再一次到府河去踏青。走出縣城街口,遠遠的,我沒有看到那飄搖於空中的鳥窩。不僅僅如此,就連那棵古柳樹也不見了,留下的,是一片白白的、空曠的天空。

是誰把那棵樹鋸掉了呢?

翻過河堤,我赫然看見那棵古柳簸箕大的樹兜彷彿朝天仰着的被砍伐、被殺戮的脖頸。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正在那裏莫名地悲慼,幾聲哀傷的鴉雀啼叫聲燒熱我全身的血液。我看到一隻鴉雀在前面低挨的樹上飛飛停停,孤獨地啼鳴。我無力給它帶給任何有實際好處的幫忙。我的眼淚不由自主湧出眼簾。

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棵樹、那樹上的鳥窩、那鳥窩裏的鴉雀……。

我也知道人類的結果。這地球、這除人以外的萬物生靈必將毀滅在咱們人自我的手中。

大家其實也都知道。就像明知道吃了opium嫖了女生會上癮會毀滅自我的性命一樣,人們總是無法犧牲自我肉體的慾望阻止自我幹危害他人也危害自我最終危害後人的壞事。

一個純淨、安詳、雅緻、空靈的府河夢就這樣破滅了。身處遙遠的南國異鄉,我依然要經常看到許多類似於府河的故事。我已經很少能看到鴉雀的機會了,甚至一向好幾年一隻鴉雀也看不見。我不敢思念家鄉,那會觸動我以前受傷的神經。我不能不懷念家鄉,只有那個温馨的夢偶爾能夠安慰我的靈魂。因此,我具定要生存、生活得很沉重、很疲憊。我也堅信,也許,在咱們的後世,即使是如我那般清雅的夢境,也可能不會產生於後世子孫的心靈。翻一翻祖先的典籍,看一看咱們生存的環境,咱們一代代人所丟失的夢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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