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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高中記憶為題的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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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是1981年的事,那年是我們這裏實行生產責任制的第二年,實在的收成,溜尖的糧囤,使農村人的生活開始好轉,上學都能帶上白麪鍋盔了,有的還帶上自家醃製的青椒、蘿蔔等鹹菜,用油潑過了。大家都認為,再不好好學習,首先對不起的是白麪鍋盔。適逢中國女排首奪世界盃冠軍,國人的民族自豪感陡然提升。“振興中華”是報紙廣播裏最常聽到見到的字眼。那年中學校園裏開始流行一句話:為振興中華而學習。於是,挑燈夜戰,刻苦勤奮的學習氛圍瀰漫了校園。

以高中記憶為題的經典散文

語文老師姚翰林

語文老師姚翰林他家的祖上是否出過“翰林”,我不知道,也沒聽他説起過,但他的語文課是大家最愛上的,儘管他很苛刻。

新學期的第一節語文課,是一個下着大雨的午後。每個人都早早端坐在座位上,興奮、緊張、期待,交頭接耳,唧唧喳喳。走廊上只留下一坨一坨的泥巴。

伴隨着預備鈴聲,一個高高瘦瘦的老頭出現在教室門口,戴一頂帽檐耷拉的草帽,褲腿高高挽起。他一邊不慌不忙地在教室門口的磚沿上颳了刮鞋底上的泥,一邊摘下滴着雨水的草帽掛在教室門扇的角子上。就在大家和我一樣納悶是不是那個不適時宜的家長來找學生時。他已徑直登上了講台,手裏竟端着兩個粉筆盒,自信的神態,讓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我叫姚翰林,是大家的語文課老師。”説着,在黑板上寫下“姚翰林”三個大字,算是介紹自己吧。

我坐在教室第一排,清清楚楚看見姚老師穿着一件退了色的滌卡布中山裝,沒有穿襯衣,敞開的衣領裏面,縫上了一條用白線鈎成的襯領。中山裝的前襟佈滿了火星燙出的小洞,背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時,胳膊肘上兩塊新打的補丁亮給大家,藍的醒目。

視乎剛有點走神時,姚老師宏厚而不容制疑的聲音把我拉回了課堂。把課本翻到第233頁,我們來學習‘《詩經》—伐檀、碩鼠’。又是一驚。本來翻好的第一課,美麗的《荷塘月色》,又被翻了回 去,這姚老師上課也跟別的老師不一樣,我暗暗想。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姚老師一遍又一遍領讀這篇拗口而又晦澀的《詩經》來。領讀了數遍後,又讓大家自己出聲朗讀幾遍,然後才開始逐字串講,老師淵博的文史知識和精彩的聯想常常引領我走進遙遠的南北朝時代。多少年後,我常常想:姚老師為什麼先不從第一課散文《荷塘月色》開始呢?是要提醒大家,高中課程不像國中那樣輕鬆,必須抓緊了才行嗎。

就在大家出聲朗讀的時候,姚老師把我的筆記本輕輕掉個個,微笑着翻到最後一頁,折了折,仔細地撕下一條,從粉筆盒裏抓起一撮旱煙葉,熟練地捲起一根煙,有滋有味的吸了起來。

後來,聽幾個插班過來的留級學生説,姚老師其實只有四十來歲。一個人的工資,五口人花,一個大男人,帶了兩個孩子上學,過重的家庭負擔,讓姚老師日子過得很緊巴。後來,我去過他的辦公室,既辦公,又駐家,顯得異常替他。

姚老師的授課很有特點。

開始,他要求我們每人每天背誦一首《唐詩三百首》中的詩,早自習到他房間盯背,每次背誦都詳細做了記錄。後來又把從國中接觸文言文開始,常見的文言虛詞基本意思,在某個特定的語言環境下或句子裏的意思,系統羅列在一起,要求每天翻閲記憶。對學過的文言文每一篇都能夠流利的閲讀並熟練翻譯,對於像《岳陽樓記》等經典名篇要求全文背誦。

對於現代文,老師又是另外一種講授方法。像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秦牧的《土地》、孫蓀的《雲賦》、碧野的《天山景物記》等,老師先簡單講講作品的寫作背景,然後讓學生自己去閲讀、品味,引導學生進入作品所創造的意境,然後再進行行文的結構、寫作特點、寫作技巧等方面的提問。不是那種填鴨式的灌輸,着意培養學生的自我閲讀能力,提高鑑賞水平。

可惜的是,這種基礎的砌築和知識的積累只持續了一年多,後來的學習,完全轉入為了大學聯考而進行的應試教育。儘管這樣,我後來的工作、人生,還是受益匪淺。我常常這樣想:如果在國中就遇上這樣的好老師,説不定我會走進我夢寐以求的大學中文系。

待學生十分嚴厲。

三年中我很少見過他有笑容,當然也可能是生活的壓力使然。

有一回,姚老師提前佈置了作業:預習魯迅的小説《祝福》,下節課要提問。

第二堂課,老師提問了《祝福》中的一句成語叫“沸反盈天”,讓解釋其含義,結果全班同學都站起來,沒一個能回答準確的。一氣之下,全班同學都被趕出教室,站在窗外。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用老師的話説:讓清醒清醒。

正是這種嚴厲,讓姚老師經歷了一次徹骨透心的傷害。

那是一堂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的語文課。那天,姚老師的興致很高。一開始就講的滔滔不絕,中間自然有好多提問。同樣有許多男女同學因提問站了起來,回答不上問題的,依然站着,這其中有一個我們英語代課老師的姑娘,好像是從高二畢業復讀了兩年的。也許是出於對同事孩子的負責吧,這個英語老師的姑娘當然也受到更嚴厲的批評。

順便説一下,我們這一級,高二畢業,剛好趕上設高三,當年沒有考上大學、中專的,繼續上高三,其實就相當現在的補習班。我們班有一個叫童慧雲的女同學,高二畢業第二天就嫁人了。剛好在我們上體育課時,坐着貨架上包了紅毯子的自行車上,十幾輛自行車陪着,從操場旁邊的馬路上緩緩駛過。這在當時的農村算是婚禮的最高禮遇了,這話很快就成了同學中的新聞。

姚老師批評沒有回答上問題的同學,自然講到了這個例子。

再學不好,就像那個童慧雲,早早嫁人算了,別費你爸的“香火油蠟”了。

“自己的孩子連高中都上不了,還好意思教訓別人。”這個叫王芳的英語代課老師的姑娘,竟然當着全班同學回了這麼一句。教室裏突然死一般寂靜,空氣視乎在膨脹。幾隻不知趣的蒼蠅凌空劃過,撞在燈管或窗玻璃上,啪啪的'響聲大得嚇人。膨脹的空氣最終並沒爆炸。姚老師半開玩笑的臉色一下嚴肅起來,“就是,就是,連自己的娃娃都沒教好,還要求你們,慚愧,慚愧,你們都坐下吧。”,姚老師像做了啥錯事似的,竟然有好幾次斷了思路。這堂課的後半截在一種很奇怪的氣氛中結束了。

姚老師的兒子那年上九年級,沒有考上高中。我常在校園裏看見他,高挑的個,很像姚老師。兩隻手插在褲兜裏,挑着一擔水,不偏不倚,很輕鬆的樣子,水一點也不向外濺。

再説説這個代英語課的王老師吧。王老師是文化革命前蘭州大學外語系的畢業生,由於家庭出身地主,在xxx中遭到批鬥,一直在家務農。1978年恢復大學聯考,外語納入了考試範圍。全縣xxx前的師範畢業生中,粗通俄語的較多,就他一個人懂英語。於是,落實政策,恢復公職,他就成了我們二中也是全縣唯一的一名英語教師。儘管豁牙漏氣,發音不準,但英語語法據説是全地區最好的。

習習涼風帶走了一天的悶熱。姚老師躑躅的腳步挪進了王老師的辦公室。一根煙燃盡,終於鼓足勇氣,吐出了心中的憋悶。“女娃娃大了,要顧臉面的,你咋能説那樣的話來?”姚老師的溝通,並沒有換來心理上的寬慰,而是以王老師尷尬的詰問結束。姚老師無奈地理了理凌亂的頭髮,高挑、瘦削的身軀默默地走回了黑魆魆的暗夜裏。從此,再也沒有見到姚老師嚴厲的訓斥過學生,或者是攆到教室外面讓清醒清醒。

其實,姚老師並不總是一臉嚴肅。他的手風琴拉得棒極了。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上晚自習遲到了,姚老師正在教室裏拉琴,我只好站在教室外。那晚,姚老師一連演奏了《喀秋莎》、《三套車》、《紅莓花兒開》、《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幾首蘇聯歌曲,教室裏的掌聲一陣高過一陣。那時候,我已經閲讀了《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妮娜》、《復活》等幾部蘇聯文學作品,對蘇聯的歷史稍有了解。姚老師激昂、優美的琴聲把我帶到了遙遠的俄羅斯大草原,也啟開了一個懵懂少年偷窺外面世界的一扇窗口。那個晚上,望着遠處樓頂上的白雪,我竟然忘記了寒冷,思緒飄到了遙遠的異國他鄉,鼻涕結成了冰碴也混然不覺。

有時候,看大家學習實在太累,昏昏欲睡的時候,姚老師會把大家召集到教室外,手拉手站成一圈,他站在中間,拉着手風琴,帶大家邊唱邊跳,活動一陣,然後再回到教師繼續學習。《金梭和銀梭》、《年輕的朋友來相會》等流行歌曲,就是在那個時間學會的。

20xx年,我出差路過西安,順便回了趟老家。在縣城的街道上,遇上了一高中同學,説姚老師病了,正住院。幾個同學便相約一起去看姚老師。姚老師得的是呼吸道疾病加肺氣腫。還沒説上兩句話,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頭白髮就像大冬天牆頭上落上疑霜的冰草,戰戰巍巍。白色的病房、白色的牀單被褥,一米八九的姚老師躺在上面,竟顯得十分瘦小。看護姚老師的幾個護士,也是他的學生。

從醫院出來,幾個同學商量把老師轉到蘭州好點的醫院就醫,有人提到了一個高中同學,他現在是蘭州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副院長。就聯繫他。事情很快辦妥。吃飯時,又傳來消息,那個叫“王芳”的同學也去看望了姚老師。看完姚老師,她還帶着她的老公來參加了同學聚會。那個王芳也當了一名老師,就在附近一所鄉鎮中學任教。她的老公原來是縣糧食系統的職工,後來下崗經商,現在擁有幾百萬資產。吃飯間,王芳的老公自告奮勇要開車送姚老師去蘭州,考慮到路途太遠,姚老師體質又差,大家拒絕了,僱120送去,有一個當護士的同學護送。

後來聽同學説,王芳花3000多元專門為姚老師買了一台氧氣呼吸機,姚老師從此不用上醫院,在家就可以吸氧,這對他醫病很有好處。

201x年,姚老師去世了。前去送行的學生把縣城姚老師所在的那條街圍得水泄不通,黑色、白色、棗紅的挽幛從樓下一直掛到大街上。

一篇作文寫完一個作文本的孫贇

高一我和孫贇是同桌,他語文課很好。

升上高中的第一次作文,是以反映農村生產責任制以來的變化為主,題目自擬,題材不限。孫贇寫的作文名叫《田豐收》,寫的是一個叫“田豐收”的農民,在農村、農業政策變化前後,為了過上幸福生活,屢遭批鬥,幾次改名,最後終於盼來農村實行生產責任制,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寄予了幾代農民“豐收”願望的“田豐收”最後終於通過自己的的雙手辛勤勞動過上了幸福生活,小説題目寓意深刻。孫贇的文采還真好,洋洋灑灑,下筆如神,剛買的作文本一篇作文就給寫完了。

過了幾天的作文課上,孫贇的作文被整整點評了一節課。孫贇的作文本在全校傳閲,等到我這個同桌看到時,作文本兩個角捲起來,每一頁都留下了黑黑的指紋。孫贇一下成了全校聞名的“小作家”。

孫贇除了語文課成績很好外,其它科目成績平平。孫贇的爸爸在我們二中旁邊的一家彈棉花、織棉絮的廠子上班,他爸多數時間回家住了,他的單身宿舍成了我倆晚上學習的好去處。高一第二學期,開始分文理科。老師給了兩天的時間考慮。我倆找全了高中的歷史、地理課本,在他爸的宿舍温習、試驗了一個晚上。先找來一段文章看,看完再互相提問,考查。折騰了一個晚上,最後都沒有選學文科。都想早日金榜提名,儘快跳出農門。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我兩基本就常駐他爸的宿舍。哪兒少人干擾,而且喝開水方便。每天上午到外面的麥地、樹林背誦英語、政治和生物(我兩都對語文充滿信心,認為已經足夠好了),下午就關在宿舍突擊數、理、化,因為我兩的數、理、化成績都不好。

有一天從外面背完書回來,一進房間,一股特殊的香味撲鼻而來。桌上放了一碟炒洋葱,用一隻碗扣着,我倆已經長了毛的饅頭被溜熱了,盛在一隻大點的碟子裏。哇!一頓好豐盛的午餐。

是誰做的呢?該不會是“田螺”姑娘降臨了吧。我和孫贇開着玩笑,甚至想到了神話《聊齋》中美女暗中幫助窮秀才的傳説。“吃吧,別瞎想了,肯定是我那姑姑。”我才想到孫贇有個遠房的姑姑也在織絮廠,我們每天出門都交給她暖壺,回來時常常灌得滿滿的。

那頓素炒洋葱的味道讓我永難忘記。也許是每天見不到一點油腥的高中生活所致。後來參加工作,我吃了好長時間的炒洋葱,有和了粉條的,還有和了肉片的,無論怎樣,也沒有吃出當時的那種滋味來。

高三畢業,孫贇參加大學聯考沒有被錄取,但被錄用為鄉鎮幹部。後來轉到政法系統工作,成了我們縣法院一名出色的律師。201x年見過一面,老練、穩重地找不出當年的一絲影子。他的兒子大學已經畢業,姑娘正讀大三。我問他還寫東西嗎 ,他説,早不寫了。有時偶爾動動筆,也是為了領導發言或是評職稱等等一類的“八股”文字。他還幽默的説了一段子:一手好文章讓領導講成話了,一筆好字讓電腦廢了,一個好稱呼讓“小姐”廢了。説完,不露牙齒的笑了,這讓我多少看到了當年那個“小作家”孫贇的影子來。

杜鄉長

“杜鄉長”原名杜興科,“杜鄉長”的名怎麼叫起的,我不知道,反正跟他熟悉,關係較好的人都這樣叫他。在學校的元旦聯歡晚會上,杜勤科出演過摺子戲《血淚仇》中的王仁厚。我後來還專門查過,王仁厚與鄉長無關,《血淚仇》中似乎也沒有鄉長這個角色。

杜興科不是班幹部,可他在班上卻是絕對的精神領袖,也許是他肯主持公道,點子多,班上的學生都願意聽他的。那時我們的學生宿舍在一個廢棄的國小教室,窗玻璃早都不見了,用廢報紙糊着。幹牀板,鋪了麥草的大通鋪,晚上凍得睡不下,早上被窩熱乎乎,外面冰冰涼,不想起。真是傻小子睡涼炕,全靠火氣旺。那是一個北鳳呼嘯的夜晚,下晚自習後,凍得不能入睡,不知誰吼了一聲,“找校長去”。一呼百應,連旁邊的女生也加入,呼啦啦全出去了。正好杜興科剛從教室回來,手裏提溜一煤油燈,準備晚上用功的。問清緣由後,他勸大家,這時候別去了,打擾了校長休息不説,一大幫人,嘈嘈嚷嚷,反倒不利於問題的解決,不如我們明天派兩個人去,反正也不在乎多凍一晚少凍一晚的。大家就又擠擠遭遭回了宿舍。不知誰喊了聲“杜鄉長,來段秦腔,驅驅寒吧!”好!杜鄉長像模像樣清唱了一段《血淚仇》選段:

手拖孫女好悲傷

兩個孩子都有沒娘

一個還要娘教養

一個年幼不離娘

娘死不能在世上

怎能不兩眼淚汪汪

廟堂上空坐龍王像

枉叫人磕頭又燒香……

剛剛唱罷,“好!再來一個”一牆之隔的女生宿舍那邊喊了起來。這男女生宿舍本身僅一牆之隔,而且房樑以上是敞開的。

這一回,杜鄉長唱的是秦腔《斬李廣》中的“七十二個再不能”。

我今天犯在賊的手,難免得鋼刀割下頭。

再不能習文演武學禮數,再不能考古論今別情由。

再不能去見文武午門首,再不能到班房把本修。

再不能議事廳前待朝臣,再不能為國多出頭。

再不能朝王見駕九龍口,再不能動本與民除害為國家來分憂。

再不能當殿掛帥軍中為領袖, 再不能領兵耀武揚威出京都,

再不能校場講武傳檄眾將來聽授,

再不能操演人馬訓練兵丁一十八般武藝練精熟,

再不能東殺西砍南征北剿除外寇,

再不能兵扎軍陣與賊鬥春秋。

再不能殺賊爬山走,再不……。

他一口氣唱了十多個再不能,就再也不唱了,説是忘了詞。我後來才知道,這是一段最能體現秦腔演員功力的唱段,一般的演員光唱詞都記不下,能整段唱下來的只有專業演員。

到了第二天,他和另外倆個同學去找了教務處,問題很快得到解決,窗户封閉不説,還加了泥的火爐,每天下晚自習前,住宿的學生輪流去籠火,到下了晚自習,宿舍暖烘烘的,一個冬天很快也就過去了。

高三畢業,“杜鄉長”考取了甘肅農業大學。那年,甘肅農大從武威黃羊鎮遷往蘭州,正在動遷期間,他們開學報到到第二年開春。這段時間,一直在家勞動,他和我是鄰鄉,假期常見到他,扛着鐵杴或是推輛架子車下地,吼一路秦腔收工回家。穿件棉襖,外面的罩衣褪得發白,打着補丁,衣襟敞開着,有時還卷一棒旱煙,直抽的煙霧騰騰。村裏人對他的評價是能吃苦,為人處事公道,樂觀、豁達。

從甘肅農大畢業,原分配回了本縣,再很少聯繫。大約十年後的一天,我在甘肅省《黨的建設》雜誌上看到了一片記者採訪他帶領全鄉人種植藥材的報道,他成了名符其實的鄉長,在我們鄉任職。每次回家,村子裏的人都交口稱讚這個“父母官”,有魄力,處事公道,肯吃苦,幹實事。我們鄉各村的鄉村公路,是全縣最寬的,而且在20xx年就開通了,我查了一下,這比20xx年國家信息產業部《關於在部分省區開展村村通工程試點工作的通知》早了三年。而且他在任期間的“自來水進户”、“沼氣聯網進家”等惠民工程,着實解決了祖祖輩輩“人挑畜馱”的吃水難題,同時把婦女從煙熏火燎的廚房勞作中解放了出來,讓同學們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幹,佩服他那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

大概是201x年,“杜鄉長”又升任市財政局局長,轉身成了“財神爺”,但願他能辦成更多“惠民、利民”的實事來。

大辮子的童慧雲

童慧雲來自百里鄉的山區。個不高,黝黑的臉龐上,一對毛絨絨的大花眼,愛笑。笑起來就像樹林子裏的野山雀。走起路來風風火火,地動山響。她從教室的前門進來,坐在最後一排的同學也會感覺到教室地面在動。若不是一對油黑髮亮的大辮子和齊眉的劉海,別人准以為她是個小子。

高二時,我和孫贇坐第二排,童慧雲坐第一排,我倆正好在她的後面。有時上課正聽得入神,突然,“啪”一下,大辮子掄過來,眼睛被打的痠痛,好久都睜不開。那時正在上映一部武打片叫《神鞭》,影片中的主人公“傻二”留一條長長的辮子,靠着這條被稱之為“神鞭”的辮子,參加義和團,殲敵無數。於是,我和孫贇私下叫童慧雲“傻二”。

捱了好多次“神鞭”後,孫贇便想出了一個鬼主意,將一枚小釘訂到桌沿上,辮子再掄過來,辮稍掛在小釘上。下課了,一聲起立,頭髮被很很地揪了一下,童慧雲一聲慘叫。從此,童慧雲的大辮子總是小心翼翼的被守護在懷裏。我們再也沒有捱過“神鞭”。現在想起來真有些好笑,那時候,男女同學之間互相不説話,三年同學下來,竟然沒説過一句話。相互間的交流,竟然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我曾向正上高中的兒子説起這事,兒子回給了我一句“神經病”。

童慧雲是學體育的,準備考體育專業。打從高一開始,她就參加了學校的射擊隊,練習射擊。每天下午,常常會看到她扛着槍、胸懷靶在校園和操場間進進出出。不知她的射擊成績怎樣,聽參加過全縣中學生田徑運動會的同學説,她的鉛球成績全縣第一。每次上體育課,童慧雲常常會帶大家做各種課前的準備活動,而且都是單雙槓動作的示範者,她的動作規範、徹底。大冬天,當我們極不情願的從被窩裏爬起來,筒着雙手,縮着脖子去教室的時候。常常看見童慧雲一身運動衣褲,在鋪滿積雪的操場上跑步,操場上的積雪被踩出一個大大的圓圈。童慧雲的長辮子盤起來,滿頭滿臉的汗。

我們學校臨街,逢集的一天,為了防止學生上街,校門口專門有人值守。可這一切難不住童慧雲。我們班的教室側面的山牆,緊靠校園的圍牆,圍牆外有一顆歪脖的棗樹。 她會一腳蹬着教室的山牆,一腳蹬着圍牆,翻牆而出,買個柿子什麼的一吃,用衣袖擦擦嘴,沿原路翻牆回來。有一回,我親眼看見她從牆上跳下來,長長的辮子凌空飄曳,就像穆桂英頭頂的兩根野雞翎,胸部像兩隻跳躍的兔子。

高二剛一畢業,童慧雲就嫁人了,聽説是換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