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優美散文

風的生命就是流動，一旦止息，便化為烏有了。人生，人生牽連着的事業，事業牽連着的心緒，心緒牽連着的柳暗花明、潮起潮落，無不宛若風流星轉一般，興起於青萍之末、天河深處，漸漸走向青春，走向成熟，直至個體的衰微、零散、消隱。消隱了，便積澱在航道底層，聽任浪花去響應天風召喚，激盪出又一輪的春華秋實。積澱不是死亡，而是消隱於無形。遙遠的未來，人們大概還能記住孔子，卻無從查考秦時明月照耀過的杏壇諸君。即如今日，孔夫子的老師是誰呢？連名字也不曉得。無形不等於虛無，那些物質與精神的維繫關係，已然藴含在星空裏，成為後來人永遠的問詢對象。謎底似乎有，謎面則流散在悠遠的風中。

詩人云：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漂泊時，往往追求穩定，穩定了又會嚮往新的漂泊，如風，如風中的一片雲。內心裏，生長着風之情結，風同此象，人同此心。而人，又像是一棵樹，須植根於一方田土，俗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對那裏的水土也就稔熟了，習慣了，適應了，遂稱故土。故土難離，這也是句老話，背井離鄉總被看作無奈的消極選擇。內心裏的風雲與雙足下的水土，自古以來就衝撞着，撕扯着，扭結着，演化出無數的人生感受，一代一代飄散於悠遠的'幽幽的風中。

想起一支樂曲，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陸》。有那麼一段時間，曾經反覆諦聽，響應着來自遠方陌生族羣的生命激發。那些旋律應該發源於工業文明醖釀的生機和理想，也含藴着我所不熟悉的人生景況，激昂中交匯了蒼涼而縹緲的情緒。是在第二樂章裏吧，那支海懷沙之歌，具體背景至今我不很清楚。模糊也有模糊的好處，使個人的聯想能更加自由散漫。音樂才真是風嗎？言語説不出、説不盡的思緒情懷，彌散在樂音的浪漫裏，讓自然界永久的流浪者吹向天涯。

窗外，起風了。葱翠的槐樹嫩葉，讓幾次春雨催化得非常鮮豔，微微搖晃着，一棵樹向另一棵樹、一片葉向另一片葉悄聲説話。我是全然聽不懂的，只為風聲與青葉的悄悄商略而欣欣然。那是自由的無忌風語，那是透明的青葱葉語，喃喃訴説在這個明媚的午後。

不知嘉陵江畔的黃桷樹，現在花可發否。北京的槐花將要開放了，五月開一次，七月開一次，問過生物老師，説槐花都是槐花，分屬於兩個品種而已。明天長城北邊有公務，接着準備自己的功課了，這篇關於風的“説明文”先止於此。未盡之意，付與瀟散的三月春風送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