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白狐的散文精選

01

白狐是兄妹倆一起來到我家的。

那時候的白狐剛剛滿月。一身絨絨的白，沒有一點雜色，只有鼻頭處有點灰，萌得很。

相比她的哥哥，白狐顯得瘦弱。兩隻眼睛一大一小，那隻略小的眼睛裏時常流着淚，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哥哥後面。

因為太小，不捨得用鏈子拴起來，它們就在院子裏自由地玩耍。

有一天，大門沒有關，兄妹倆就帶着好奇走出了院子，大概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回來的時候，只有白狐自己，哥哥不見了。

那隻大的，身子骨結實，腿粗，臉是方的，虎頭虎腦，是個看門的好手，肯定是被喜歡的人抱去了。後來，娘猜測着。

02

每次回家，都能看出白狐在長大，而且，越長越好看。

身子明顯長了，很苗條。毛不再是軟絨絨的，摸上去發硬，但還是那麼幹淨的白。臉尖尖的，很像某個明星的錐子形狀，也像極了動畫片裏的狐狸。神情很温順，也很嫵媚，很讓人想起聊齋裏的主角。

於是，我喊它白狐。

可很長時間裏，沒有聽見白狐的吠叫，我總懷疑它是不是一個啞巴。

回家的時候，白狐總是第一個跑到大門口，圍着我轉圈，不停地嗅着,害得我不能挪步，怕踢着它。

嗅一會以後，它快速地跑到屋門，用頭蹭蹭那扇攔阻蚊蠅的紗門。待紗門發出響聲，驚動了娘以後，再跑回，反覆地搖着尾巴，扭動身子，跟在我的後面。

它怎麼不叫？是啞巴嗎？有好幾次，我這樣問娘。

晚上可能叫呢。聽見大門外有走路的都叫。她認得你，才不叫。娘説。

03

白狐生活條件不好。

宿舍在院子角落的豬圈裏。豬圈是半封閉的，夏天倒是能遮陰，可冬天不能避寒。娘給她鋪了一些乾草和棉絮，外面扣上壞了的一半瓷甕。

白狐沒有吃過城裏寵物犬專門的狗糧。吃剩的饅頭、煎餅，和着菜湯，是白狐的'主食。吃剩的骨頭，剷起來送給白狐。白狐跳躍着，感激地看一眼，含起一塊，咬出嘎嘣的脆響。

村裏有閒人不大學好，偷狗。怕成了他們的腹中物，不是很大的時候，白狐的脖子裏就係着鏈子。它可以在院子裏跑，但最遠也就到大門口。

偶爾，也會把它的繩子解開。得到自由的白狐撒歡地在院子飛跑，不停地嗅着，到處看，很興奮。大門開的時候，她會跑出去瘋玩半天。總擔心她會傍上大款，不回來了。

沒事，狗不嫌家貧。娘很瞭解白狐。

04

長大後的白狐像個聽話的孩子，讓人疼。

每次回家，都要逗弄她，和她説説話。

只要在院子裏走動，白狐就不離不棄地跟着。停下來的時候，她就趴地上，把頭伸過來，讓人忍不住想去撫摸。

姐姐接娘去待幾天，白狐跟着去。

孃的衣服要換洗。姐姐騎車回孃家，白狐就跑在車後。田間小路，雖然水泥硬化了，但也不少坑坑窪窪。

娘一件褂子掉了，姐姐不知道。

回到家了，娘説沒把她的褂子捎來。姐姐想了想，説，記得帶上的，是不是掉路上了？

再回頭順路找。真的找到了，白狐就趴在衣服邊。

家裏的老屋要翻建。磚瓦、水泥、鋼筋等等，許多的建築材料堆在工地上，晚上要有人看守。施工的十幾天裏，白狐夜夜不落地幫助看守。

我要看看新房子。白狐跑在前頭，跑一段，停停，看我跟上來了，再跑，很稱職的嚮導。

白狐沒有在老屋生活，但似乎比我更熟悉老家的衚衕。

05

來家的那年秋天，白狐長大了。

平常白狐是很少出門的，應該是養在深閨人未識。

不知道那些帥狗們是怎麼知道白狐的，反正有不少被她迷住了。

於是，白狐成為了媽媽。

白狐生了兩隻小崽子，也許是沒有經驗，其中一隻當天就夭折了。

活下來的一隻是棕色的，方頭大臉，很敦實的樣子。滿月的時候，被喜歡的鄰居抱了去。

白狐似乎有些悲傷，但不久又恢復過來，沒有看出太多的變化。

06

第二年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白狐又懷孕了。

這次，很高產，有五個娃娃。

一隻全身白色，神似白狐。其餘的四隻，有的棕，有的灰，估計是遺傳了爸爸的基因。

白狐對孩子很疼愛，幾乎不離開它的窩。吃完東西后，趕緊回去，任幾隻崽子拱在懷裏，撕扯着、吸吮着。

每當有人經過，她都警惕地看着，那表情很嚴肅。

我想看看幾個可愛的狗娃，只好先撫着白狐的頭，告訴她沒有敵意，然後才能走近欣賞。

滿月後，小崽子們又被人們抱走了。

我回家的那天，是白狐和孩子們分離的次日。白狐一改往日的作風，安靜地趴在窩裏，眼裏全是哀傷。我喊她，她踱過來，頭偎了下我的腳，又慢慢地回去了，全沒有往日的親近意思。

07

幾天後，再次回家，沒有見到白狐。

問娘，白狐呢？

死了。娘説。

怎麼死的？我的心猛地一沉，好像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娘説了白狐死的經過。

小崽子被抱走後，白狐就不再進食。白天裏，白狐一般是趴在窩裏，不動彈。趴久了，會突然跑到大門口，似乎在等待什麼。過一會，再回去。

晚上，無規律地哀號，嗚嗚的。

白狐的乳房漲得厲害。

娘把小崽子要回來一隻，想讓它吃奶，以為白狐會好的。

可是，小崽子已經吸不出奶。

白狐是擠了奶脹死的嗎?我問。

她想孩子啊。那麼一大羣，都走了，一個陪着的也沒有，能不想嗎？娘説，狗也和人一樣啊。

真疼人。想起白狐的種種可愛，我眼裏很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