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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鬆村裏,遇見一份拙樸

文學1.76W

車子一下高速沒多遠,拐進一條很容易錯過的村道後,才知道,那個充滿詩意和古樸的村莊是要翻山越嶺的。山路彎彎,山頭挨着山頭,一彎緊着一彎,在暈乎乎中到達藏卧山林的書峯鄉百鬆村。

百鬆村裏,遇見一份拙樸

滿眼是綠色的海洋,墨綠深綠淺綠,大自然這一高明的調色師將顏色調弄得早已爐火純青。突兀出現的是一棵棵的油桐花,在萬綠叢中彷彿是天上雲朵一不小心浮在樹梢,朝飲露水暮送黃昏之後便迷戀山間不願再飄走了。

至於近處,可以看見的是一粒粒黃燈籠掛在樹上,是枇杷。書峯鄉的枇杷是一大特產,只是來的不是時候,已接近枇杷的尾聲。試想,漫山遍野的枇杷,房前屋後的枇杷,脱去包裹在外的舊報紙或者牛皮紙信封,黃橙橙地綴在樹葉間,景象美好。

帶着瓦片的老屋和新式的平頂房掩映其中,依山而建,錯落無序。有些是十幾户集中在一起,顯得還有點像村落的樣子,有的是獨門獨户孤零零地蟄伏一角,像是被離羣索居的。

已是八點左右的光景,走了一段,沒見着一個村民,他們是上山採枇杷了還是抓住春耕的尾巴?經過那些仄仄歪歪的老屋時,我總覺得它們更像是滄桑老人,面龐是時光剝落石灰裸露出泥土的牆,東一片,西一角,不再帥氣或者姣好,眼睛是日漸腐化的木質窗櫺,混濁的,但又彷彿已洞察世間一切風雨。

和老屋相守的,也只能是和老屋產生感情的人,老人。

春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加上四月裏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山裏的竹筍自然豐富。曬筍乾就成了百鬆村這個季節的一景了。有人居住的房前空地上支幾張長條凳,兩三個簸箕排開,細條狀的筍乾隨意地擱着,懶洋洋地享受着春光的.撫摸。

在這幅曬春圖中,好不容易視野裏出現一對老人。同行的老曾説,這絕對是拍攝好題材,我們立馬繞過屋後,來到埕院。還是忍不住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住了:

山裏老人的年紀你是猜不準的,皮膚黝黑泛着光,臉上皺紋寥寥。兩人都戴着斗笠,其中一個頂上的箬葉幾乎掉光了。那個頂上依舊攬下春光的老人神態安詳地端坐椅子上,兩手不停拆弄着簸箕上的筍乾。六個大簸箕上曬着不同時間段的筍乾,顏色不一,誘惑着我們的味蕾。另外一個從桶裏舀出飼料,七八隻雞鴨圍着,不爭不吵。埕院空地沒灌水泥,沒過腳踝的青青草幾叢幾叢地伸腰,用竹條隨意圍起來的柵欄投下不規則的圖案,在光影的世界裏靜美。

餵食的老人看見我們,知道我們的用意之後也不拒絕,憨厚地笑着,問我們要不要燒點水解渴。撥弄筍乾的老人滿臉慈祥地朝我們笑笑。那一份拙樸氣息自然地流露。

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一個沒見着幾個孩童的村莊是寂寞的,蝴蝶自然有,不多,一兩隻孤單地,此季油菜花也已結籽。孤單的村莊裏,我們還遇見一個老人守着一隻雞過日子

她滿頭髮如雪,穿着與今日天氣不搭的厚衣服,拄着一根木棍,安詳地坐在窄窄的過道上曬太陽。簡單的什物不説話,幾張破舊的凳子,豎放的竹掃把,兩三個矮矮的石墩。屋子破舊到連七牽八繞的電線都有一段歲月了,更別説老人頭頂上的木陽台,我猜踩上去一定會吱呀作響。能見着一點生氣的是窗户上還未掉落的印刷體春聯,還有石罅隙間冒出的綠草。

我們與老人寒暄幾句,得知她是一個人住着,兒孫們出去打工了,每月還能捎上五六百生活費。當問老人養了幾隻雞時,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一隻。

從老人發自肺腑的笑聲裏,我們絲毫聽不到空巢老人的哀怨。我想我杜撰出來的孤單是做作的。在老人的世界裏,兒孫能走出祖祖輩輩守着的大山,望見比山還高比海還深的世界,就是光榮的大事,至於自己,那就埋首耕田栽樹,與老屋相伴,與房前屋後的青山枇杷樹相伴,與自己放養的雞鴨狗羊相伴。哪怕只是,一個老人守着一隻雞,沒有含飴弄孫,沒有山珍海味,沒有繁弦急管,在老人的世界裏,山裏該有的風景依舊在,山裏該有的寧靜質樸依舊在,也許就叫做幸福。

返程時,遇上又一趕羊的老人,瘦高個子像極了手裏晃動的竹條,趕着二十幾頭皮毛髮光的黑山羊,緩緩地爬坡,尋找另一座山頭的青草,漸漸地,背影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

(懸崖淡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