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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暖的記憶散文

文學2.35W

是冷敲開了我最暖的記憶——一一

最暖的記憶散文

一、

交冬數九,一場大雪後,三九天到了。

“霜前冷,雪後寒。"鄉村的早晨如同大冰庫,霧濛濛的太陽似乎穿起了棉衣,發不出光熱來。樹木在寒風中顫抖,無聲地抗爭着;河也凍得僵硬了,默不作聲地咬緊牙;雞圈裏的雞,冷得“嘎嘎″地直跺腳,想法子擠在一起互相取暖;平日裏説話最響亮的喜鵲,則躲在樹上那離太陽最近的窩巢裏,盼望着陽光送來縷縷的温暖。

妻子關心地説:“三九四九冰上走,天冷了再加點衣裳,那件羊毛衫在櫥櫃裏,自己拿。"我按照妻子的吩咐,在衣櫥裏的底層找到了那件羊毛衫,無意中又發現了我小時候穿的那件絨線背心。天藍的顏色,上面稜形的小花樣,像一個個中國結,很漂亮。以前,很多次,妻子在復曬衣服時要把它處理掉,説是穿不上了,又小又土氣的,但是,多少次都被我執着地保留了下來。我想,也許是土氣了,可是,在我眼裏卻是件珍品;也許是小了,可是,每當我看到它時,即便是穿不上了,身上也感覺到有股神奇般的暖意……

撫摸着這件絨線背心,想起了我十歲那年,過完生日,時光就進入了冬季。一天早晨,吃完早飯,母親將平日裏省吃儉用積攢的錢,有一塊和二塊的紙幣,還有五分和二分一分的硬幣,湊起來用一塊小手帕包好,放到口袋裏。然後,頭上紮了一塊花色方巾,穿了雙雨靴,踏着半凍半泥濘的土路,迎着凜冽的寒風,步行五里多路到鎮上商店裏買了一斤多絨線回來,準備給我編織一件貼身的絨線背心,過冬穿。

母親心靈手巧,雖然縫縫補補的針線活樣樣拿得起來,而且做得很好。但是,編織毛線衣在她那個年代是個新鮮活,技術含量高,只有年紀輕的人會。我家四姑就會編織絨線衣,因此,母親編織絨線衣是跟四姑學的。

鄉村的冬天,田裏除了給小麥追施一次抗寒保苗的臘肥外,就基本上沒有什麼農活幹了。但是,母親在家還是閒不下來,丟掉了扁擔和鐵鍬,又拿起了針和線。白天,母親捧着針線扁子,一邊縫補衣裳,一邊曬太陽。

晚上,吃完晚飯,母親從房間櫃子裏拿出兩小梱絨線,在手上摸了又摸,好像是試試手感。然後,把我叫到她的身邊,將一梱絨線套在我兩隻手腕上,繃起來,母親找到一根線頭就在手上繞。母親在線的那頭,我在線的這頭,一根線連着我和母親,繞啊繞,時間久了,我有些堅持不住了,就問母親:“這根線有多長呀?"母親説:“好長呢,能連接到天上的太陽。″我知道母親説這話是叫我耐住性子。一會兒,母親的手上的線球子越繞越大,圓溜溜的,真的像是一個太陽,而我手上線連着母親手上的太陽。

兩個大線球子繞好了,母親從抽屜裏取出四根竹篾做的長針,請教四姑怎麼起線頭?起多少線頭?四姑説:“先用一根篾針把絨線交叉地繞上去,小孩子一般起一百幾十個錢頭就夠了。"母親説:“孩子長得快,織大些,將來長大了也能穿,而且絨線我也買的多。”母親按照四姑教的方法,一手拿針,一隻手張開大拇指和食指一上一下將線繞在篾針上。開頭織了有四指寬的平針後,就要織花樣了。四姑又指導母親怎麼跳針等技巧。剛開始母親有些生疏,織了又拆,拆了又織,後來,慢慢地在實踐中邊織、邊想、邊記,很快這種花樣就學會了。

第二天晚上,我在睡夢中聽到一聲咳嗽。睜開眼睛一看,母親正背靠着牀頭,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手揮篾針,正孜孜不倦地編織毛線。牀頭的那個大線球子隨着她揮動的手在翻滾着,漸漸的成了小線球子了;桌上的那盞煤油燈火苗在不停地跳躍着,冒着彎彎曲曲的黑煙柱;屋外的寒風呼呼地敲打着窗户,我默不作聲地看着燈光裏的母親,慢慢地又睡着了,也不知道母親是何時睡覺的。

母親連續熬了幾夜,一件絨線背心織得差不多了。母親叉開兩個手指頭量了量寬度和長度,認為可以編領口和袖口了,但不懂得怎麼弄了,又叫來四姑幫忙。在四姑的幫助下,終於,一件絨線背心在母親邊學邊織中誕生了,這是母親的一件處女作,一針一線織進了母親的智慧和濃濃的愛。母親讓我脱掉棉襖穿起來試試,我左看看右瞧瞧,身上頓生一股暖流。儘管有點大有點長,但我心裏高興極了,母親看着我興奮的樣子,也自豪地笑了。

後來,我穿着它上學,課堂裏身上似陽光般的温暖;我穿着它學徒,母親那認真勤奮的樣子時時激勵着我;它陪伴着我一直到成家立業。如今,我用心地把它保存下來,也是保存着那一份暖。

二、

大概每個小孩都喜歡下雪天。我也是,特別是大雪紛紛的時候,我就到屋外和雪花一起舞動,跟莊上的童伴一起在雪地裏跳呀!笑呀!雪花似乎跟着興奮起來了,也盡情的狂舞。一會兒,厚厚的積雪蓋住了田裏的小麥,蓋住了屋面,裹住了大樹,鄉村的.麻雀躲進了草堆裏,花貓鑽進了鍋膛裏。而我們在門前的雪地上,抓一把雪,揉一個雪團,你砸我,我砸你地打雪仗,那白白的雪團砸在身上和頭上頓時就炸開了花,於是,頭髮上,衣服上留下了斑斑雪花。我們的臉撞着雪花在雪地裏追逐,奔跑,連棉鞋裏也灌進了雪花。

玩累了,回到屋裏,室內的温度溶化了我頭上和棉衣上的雪跡,棉鞋遇熱也潮濕了,一會兒,手腳開始冷了。母親見我狼狽的樣子,一邊嘴裏斥責道:“小炮子者,一到下雪天就皮個不停,現在冷了吧!"一邊抓住我凍得通紅的小手,掀起衣角,伸到裏面捂熱。母親看我跺着腳,於是又端來火盆,用筷子將火盆裏面的熱氣翻上來,到灶膛裏拿來一把火鉗擱在上面,讓我把腳蹺在上面烘火取暖。一會兒,腳上的棉鞋就冒熱氣了。

記得小時候,寒冷的冬天,幾乎家家都着個火盆取暖。火盆有很多種,有的是用口大底小的扁缸做的,我家曾有一口這種缸,是爺爺從鎮上買回來喂牛的粗瓷大碗,不用時可以做火盆;有的是用廢棄的洗臉盆做火盆,簡單實用;還有高檔的銅爐,狀如小花籃,有銅把子,上面還個銅蓋子,主要的是套在手臂上暖手用的。

鄉村農家做飯燒菜都是鍋灶,燒火的材料大部分是稻草和麥杆草。早上,母親做早飯時,先將頭天晚上灶膛裏的冷草灰扒出來倒掉,然後生火做飯。一鍋粥燒好了,此時,灶膛裏就滿滿的帶有火星子的草灰了。母親用火叉將灶膛裏蓬鬆的草灰捶實,不讓熱氣散掉。然後,端來那口扁缸,放引火的材料。因我家養牛,平時父親將牛糞集中起來貼在土基牆上曬,幹牛糞不僅可以燒鍋,又可以用來着火盆,引火的時間也長。母親蹲在鍋膛門口,將準備的那幾塊圓圓的牛糞巴,用手撅成細塊放進缸裏,接着用火鉗將灶膛裏的熱草灰挾到缸裏,又用腳將熱草灰和幹牛糞踩實,很快牛糞就被熱草灰引着了,那源源不斷的火熱可以延續一天。

我坐在火盆旁烘火,母親怕我耐不性子,又要到外面去玩,就從口袋裏抓來一把蠶豆來,再次撥了撥火盆下面的火,然後將蠶豆放在上面炕。時間不長,只聽到火盆裏“啪啪″一陣爆蠶豆皮的聲音。蠶豆熟了,我立馬伸手去拿,那知道滾燙的蠶豆,像觸電一樣,把我燙得直叫,將一粒蠶豆摔在地上。母親笑着説:“小饞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於是,母親用筷子將火盆裏炕熟了的蠶豆一粒一粒的挾在碗裏。

我一邊“咕篤!咕篤!"地嚼蠶豆,一邊看着門外飄落的雪花,腳下那個火盆就像冬天裏燃燒的一把火。

  三、

我嘴裏正嚼着蠶豆,突然感覺腳底發燙,又有一股焦味,再一看棉鞋底炕了一個洞。氣得母親扭我耳朵邊子罵道:“小炮子者,你不注意呀!″奶奶過來護短説:“孩子是大意了,壞己壞了,大不了過年了再替他做一雙新棉鞋唄。″

罵歸罵,鞋子還是要做的。

做一雙棉鞋與做一雙單布鞋不同,要做好長一段時間,要費很多精力。進入臘月門,將近年關,時間短,任務緊。第二天,母親用小麥面打了一碗漿糊,將舊布片集中起來,然後,在門板上一塊一塊地糊起來,拿到太陽下曬。曬乾了從門板上取下來,按照鞋樣子用剪刀剪下來,一層一層地疊在一起,就可以納鞋底了。

母親右手中指戴了一隻銀閃閃的上面還有密密麻麻小眼的頂針,又從針線盒子裏取出一根專門納底的粗針,穿上錢開始納底了。母親白天納,晚上納,一針一線在鞋底上來回穿梭。針尖禿了,就在頭髮間蕩一蕩,有時針陷住了拔不出來,就用牙齒咬住針拽出來,由於連續納鞋底,戴頂針的那個手指頭還起了個血泡。就這樣在母親辛辛苦苦的趕製下,一雙鞋底納好了,硬邦邦的很結實。

接着就做棉鞋的綁子了。母親用事先準備好的黑色燈芯絨子布料做鞋面子,裏子是一塊普通的布料,中間夾了一層棉花,然後,按照牛皮紙做的鞋樣子剪好,再用窄長的布條將邊子縫好。還用一根削尖了的筷子,在鞋綁口鑽了六個繫鞋帶子的小洞。

鞋綁子做好了,接下來就把鞋綁和鞋底鞝起來。我記得母親先在鞋底上墊一層棉花,用布料蒙好,再用粗線將綁子和底連接起來,一雙棉鞋就做好了。

一雙新棉鞋很漂亮,它傾注了母親的心血和滾燙的愛,穿在腳上如同火盆一樣温暖,温暖中升騰着一股不滅的親情。

……

如今,歲月的時光從我發間走過,留下了一絲絲白色的痕跡。此時,在這寒冷的冬天裏,回想起那一幕幕濃濃的親情,就如同心中的荒原燎燃起星星之火,無論是曾經的那件絨線背心、那雙棉鞋、那個火盆,還是一輩子關心我疼愛我的慈母都是我最暖的記憶,並將一直地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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