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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銅腳爐經典美文

文學1.68W

陰冷的臘月裏,我常常想起母親的那隻銅腳爐。

母親的銅腳爐經典美文

早些年,我家確有只銅腳爐,提襻拎放自如,蓋子上有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小孔。別看那腳爐已開始氧化了,表面鏽跡斑斑,極具滄桑感,卻是非同尋常的腳爐——那是我母親18歲出嫁時最值錢的嫁粧之一,所以母親很自然地就把腳爐與自己的命運維繫到了一起,視腳爐為自己生命的象徵,愛若至寶,珍視有加。

在我用高亢嘹亮的呱呱啼哭聲張揚地昭示世人之前,母親已生五男三女,不堪承受的生活重荷,早已讓父母斷絕了再生的念頭。但間隔不久,母親意外地懷上了我。爽朗豁達的父親咧着嘴笑呵呵地對母親講,有了就生下來唄。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哪捨得將我弄掉,因而是父母的善良慈悲賦予了我生存的機遇。

我的貿然降臨還真有些“生不逢時”,很快全國便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困難時期,許多嬰兒嗷嗷待哺,不少成人餓得用樹根、野草充飢,骨瘦如柴,有的猝然斃命。夏天還稍好些,進入寒冷的冬季,日子就更難過了,吃不飽肚子還只是一方面,更嚴峻的問題是缺棉衣穿,常挨凍,每每那時,母親總是拿出她寶貝的腳爐,把灶膛裏燒剩的木炭火用竹筷夾到腳爐裏,哥哥姐姐們爭相噘着嘴巴對爐內吹氣,炭火慢慢燃旺了,偶爾還噼噼啪啪濺出幾絲火星,霎時,腳爐變得亮麗起來,暖和起來,我們急不可耐地紛紛伸出凍得有些皸裂的小手,嘴裏一邊呵着氣,取暖作樂,愉悦之狀溢於言表。那時的我還很幼小,行動遠比哥姐要遲緩得多,可當我也欲去烘手時,哥哥姐姐總會讓位於我。

上學後,我最害怕的就是冬天做作業。空氣是刺骨的,桌子是冰冷的',手被凍得瑟瑟發抖。每次母親見我放學回家,都會放下手頭的事情,拿出儲藏的木炭,用竹絲或表芯紙引燃,供我烘手禦寒,而她自己卻不顧天寒地凍在忙碌着納鞋底、做衣服。

好景不長,我國小尚未畢業,史無前例的一場浩劫洶湧而至,可憐的那隻腳爐,竟也被當作“封資修”的產物,讓紅衞兵給沒收了,那隻腳爐猶如一去不返的黃雀,杳無音訊,從此,我再度遭受了嚴寒的折磨。

母親健在時,常絮絮叨叨唸起她的那隻銅腳爐,我們姊妹有時默笑,有時用眼神交流,接着用不屑的口吻寬慰她,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如今時代不同了,都用暖風機或空調啦,即便當年不被搶走,也早就當廢銅爛鐵賣掉了。母親沉默不語,又似乎若有所思。

時隔將近半個世紀的今天,當我坐在温暖的空調房裏,笨拙地敲擊鍵盤打下這幾行文字時,情不自禁地追憶起母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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