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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帕卡下的心情隨筆

文學1.26W

裸燈創立之初時,我就在構思着隨筆這個欄目:寫生活,和沒來由的感受,這些都是一時不寫便會隨風而逝的東西,因此隨筆這個體裁則於這般內容很相符了。可隨筆這東西,不是説來就來的,如同天外之客一般琢磨不透的感受可不尋常。撞見了,是驚喜。碰不着,也沒法子。

颱風帕卡下的心情隨筆

感受終於在台風帕卡登陸南方沿岸之時鋒鋭了起來。

這名叫帕卡的颱風,從早晨便在樓外的時空中哇哇作怪,活像個調皮的粉面小童。如同雨水有助眠的效用似的,即使連着被帕卡鬧醒了幾次,但在十點,我還是醒了來,困頓地揩了面,在外邊吃了個西式早餐便回家衝了一泡咖啡,坐在餐桌旁,隨意翻看着關於東南亞史的小書,時不時抬頭向窗外望去,雨水時而猛烈,時而柔細。看了一會兒便感煩悶了起來。潮濕,竟沁入心裏來了,慌悶的,像是心臟被一張真空口袋給包着似的。

晚一點的午後又小憩了一番,迷迷糊糊醒來,突然決定去不遠處一家喜歡的咖啡館泡着罷。洗漱,望着鏡中的自己,頭髮潮濕,散亂的,竟覺這樣的狀態是那麼地合適颱風天,可颱風天跟頭髮又有什麼關係呢?南方的天氣照樣的潮熱,比肩的長髮披着照樣逼汗。我讓長髮披着,把手上的發繩脱下,丟入洗手池旁的石頭淺口容器中,裏面有各式各樣的發繩。我穿上藏藍色的polo衫,灰色亞麻長褲和黑色牛津鞋,出門前捎上了一把深藍色格紋的雨傘。等電梯時,照着鏡子,完全雨天的打扮嘛!

我帶了一本書去愚咖啡。王安憶的《長恨歌》,兩千年時的茅盾文學獎得主。王安憶是個有詩意的名字。在網路上初看《長》的介紹,是上海的白描,一首年代史詩,因此我買下了它。早些天初看《長》時,雖敬佩,但説實話卻是看不太下去的。王安憶行文短促,富有韻律,且有一定餘韻,像是銅質小香爐裏所飄渺出來的幼煙,不多不少,卻徘徊在鼻道里,一席煙幕散去之前,下一道又緊跟而上了,這是王安憶文字的特點,也是其魅力。這樣的文字是需要耐性的,也是需要在年輪的邊緣苦苦耕耘的,作家的這種特質,是令我敬仰的。可偏偏也是這樣的特質,文字麻麻密密的,若心不靜時,就如坐鍼氈似的,半點看不下去,還怪它囉嗦!我初看《長》時並沒有似一汪潭水一般寧靜的心情,還錯怪了它,《長》可憐兮兮地被我置於牀頭邊一週也沒有被翻開。

《長》無愧於茅盾文學獎。王安憶作為作家的靈氣説起來也巧妙的很:那是有連續性的,不是一時半會兒,兩行三段能夠看出來的。初讀時,我認為王安憶是一個沒有靈氣的作家,可現在讀完了五分之四,卻深感到她的功力,她的靈氣是剋制的,是內斂的,是藏匿在字裏行間的,就如同書中所描寫上海的弄堂裏。這個下午,我越讀,便越是心喜,興慶我沒有放棄,《長》沒有讓我失望。

讀至六點,咖啡館已打烊,外邊的雨停了,可世界卻像是徹底受潮了似的,十天半個月也幹不了的樣子。我步行至萬達廣場,在這樣的天氣下,餓着肚子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突然有了走走停停四處張望的閒心,果然人得自己呆着得時候才能細細地感受周遭的一切。

吃牛排館的單人套餐,五成熟,配蘑菇醬的澳洲西冷排。説實話除了牛排小小滿足了一下我對肉食的慾望外,其它的出品真是很不用心,凱撒沙拉擱的沙拉醬,紅茶泡苦了,服務員説的.牛角包便成了餐包,可我還是把它們一掃而空,還看了幾頁《長》。

萬達廣場這樣的地方真是熱鬧啊,各式各樣的人穿梭於樓宇間,表情開心的,疲憊的,困惑的,卻都因來到這裏後舒緩了下來,天然的人造麻藥。

走出商場,七點,天已經黑了下來,綿密的小雨如霧般在空中飄着。城市在夜雨中睜開睡眼。我打開傘,低壓着的,踱步走向回家的路。從萬達廣場到我家,大約是一公里路的,需從一個老舊的住宅商業區穿行。這一片房產在這個城市新建起的樓房中是老舊的,大約從兩千年起便陸續有人入住,屆時,不少私房菜館,小酒吧,咖啡餐吧便摩肩接踵地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它們中有的,撐到了現在,當時去他們家吃飯的孩子已成家立業。其他的,早已不存在,由新的商鋪所替代,隨時間變化萬千的。不論如何,走過那片住宅區對我來説卻是愜意的體驗,也許因為大家都不在乎了,不在乎樓下的商鋪是否排滿長隊,不在乎是否有新店子搬入,不在乎這些不斷變化,不安定的事物了。城市中,總有新的商業中心崛起,新的變成舊的,更新的又來了。大概是在那樣的氛圍下,我竟很喜歡步行過那一片兒,在晚間走過,總能觀察到穿着隨意的男女老少坐在露天桌椅旁喝水果茶飲,或小酌,這讓我感覺我生活在人羣中,是帶着關於生活的簡單的温情的。

愜意着,酒飽飯足,雨點激吻四處,房檐,遮陽傘,柏油路,有鏽的鐵欄杆,這樣的音韻讓我歡喜。心裏的一雙眼睛彷彿因此而睜開了,它好奇地觀察着四周,感受着四周。

路的前面,行走着一個女孩,沒有雨傘的,雨中漫步的。

我睜大了眼睛瞪着這一幕。

女孩步子慵懶的,拖沓的,一次只邁一小步,可這一小步給人的感覺卻不是從A點到B點,而是期間的一條弧線,漂亮!女孩留着短髮,像是染過亞麻色的,上身穿着稍大的白色T恤,下身是寬鬆的與腳踝一般長的洗水牛仔褲,腳上悠盪着一雙白球鞋。斜着,挎了一個我記得是藍顏色的小皮包,隨着女孩細碎的步子一晃一晃的。

女孩似乎低着頭,什麼也沒看的,周圍洋溢着一圈兒只存在與人類青春中的,憂傷的顏色。羅曼蒂克的書籍,影視作品我看的不少,裏面所描寫的東西我卻只當個笑話看,即使當時是感動地稀裏糊塗的,可事後卻甚感反差:現實中哪有這樣的東西嘛!平庸過活的人們,在青澀的某個晴朗的春日裏,也許曾經相信過那麼美的東西存在,可那樣的願景,卻一點一點地被所謂生活所抹滅,就算以後目睹了同樣的東西,也不覺那是羅曼蒂克了,這樣的,則是失去了關於羅曼蒂克的一切,羅曼蒂克的眼光。

我望着在台風天中漫步的女孩,深感慚愧,無地自容:為什麼我不能像她一樣選在一個這樣的日子裏,七點鐘,在這裏漫步呢?也許我可以從她的反方向走來,我們低着頭的,耳邊是淅淅雨聲,也許就這樣目中無人的,碰着了對方。都想淋着雨感受思考,發現迎面走來這樣一人後可能會去咖啡廳喝個咖啡,美美吃上一餐,然後去酒店好好睡上一覺,第二日醒了,也許還纏綿一番,指日能發生的事情説不定,是多種多樣的。我們這個年紀的人,終日腦子裏都是這樣的幻想,可彼此真正碰上了卻倒不敢承認了,還可能以此作羞愧。那有什麼好羞愧的嘛!

我收起雨傘,女孩走的實在太慢了,沒走兩步我便超過了她,我加緊步伐,往沿路一家打烊的商鋪靠去,然後定定地,恍若無事地站立着,希望能夠一睹女孩芳容。

女孩像是沒有臉一般,在短短二十米從左到右的距離中,我無法看清女孩的臉。她全神貫注地惆悵着,失落着,低着頭,彷彿颱風天濕漉漉的地面上隱匿着她苦苦尋找的,裝滿這個世界所有情話的潘多拉盒。女孩仍然散發着感性的色彩地,從我面前一晃而過,可她明明走的是那麼慢!

我失望地瞧了瞧天空,頂上的烏雲彷彿咧着嘴,嘲笑我的,我做了個鬼臉,忽然淡然了。我也懶洋洋地踱着步,跟在女孩的後面,觀察着她小世界的流光溢彩。雨水輕拂着面龐與發,確實,女孩沒錯,這樣舒服暢快得很。

我家的方向在右邊,女孩靠左了走,我得與女孩分道揚鑣了,我戀戀不捨的目光在女孩的背影上流連了一番,便跨過馬路,走過一條黑暗的廊道。在其盡頭,是一家新開的咖啡館,裏面亮着螢黃的燈光,坐在窗台邊的女孩抬起頭,好奇地望了我一眼,我面無表情。我倚靠着雨傘,在這個一半黑暗,一半燈光的轉角佇立了一會兒,大概兩分鐘的樣子,期間換了不少姿勢,最後一鼓作氣地,轉身朝背後看了過去。

空無一人,空蕩蕩,黑漆漆,另一個盡頭幽冥着對面的光。

我苦笑一番,真蠢,在期待什麼呢?

世界連女孩的影子也不剩了。

雨勢陡增,過了這個轉角,便車水馬龍了起來,充斥着雨天煩躁雜亂的心情的汽車鳴笛以及被汽車濺起的水所淋濕的路人的叫罵聲。我打起傘,渴望它能隔絕四周的躁,予我寧靜。

那時,我熱切地想把女孩寫下,我加快了腳步,希望早點到家打開電腦把那副場景,那時感受給描繪出來,這東西出現時如鬼魅,消失時讓你以為根本沒發生過。可我又為什麼想把她寫下呢?大概在我看來,那是美的。可那到底對其它人來説是否算美卻是毫無定數的問題。想到這裏,我又變得迷惘了起來。

這些文字,到底從何而來,去往何方呢?

不得而知。

可我在裸燈下,還是把它們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