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故事散文

晨起，打開店門，一股涼意直衝髮髻，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再看眼前，清亮的雨像斷了線的珠子灑向地面，恰是一塊徐徐拉開的白色幕布掛在空中，地上的一切都籠罩在濃濃的雨霧之中，散發出一種朦朧的美。雨中的空氣，清新而濕潤，輕輕地一次呼吸，清涼涼，甜絲絲，直入心脾，爽快極了！

記得小時候，每當下雨總喜歡光着腳走路，那感覺至今難忘。長大以後，看的書多了才發現，在文人墨客的筆下，雨中的景色，原來可以書寫得這麼美。從那時起，雨，便成了我的最愛。而現在我愛雨的心情更甚，這卻並不全因她的美，而是源於現在的生活環境。整天生活在滿是車流的大街上，吸着車輪捲起的塵土，聞着刺鼻的汽車尾氣，時間久了，盼望一場雨的心情遠比吃一頓豐盛的美餐更讓人心動。

雨，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雨中的大樹，早已退掉了那層厚厚的塵土，不再像前幾日那般萎靡，放眼看去，被雨水沖刷過的樹葉，翠綠鮮亮，整個樹冠生機勃勃一片繁榮。

街上行人稀少，除了揹着書包上學的孩子和急着上班的工人，沒有看到哪些揹着工具包到處找活幹的，和我一樣徘徊在城市邊緣的農民工疲憊的身影。但願這個有雨的早晨，他們能睡個好覺；但願白髮蒼蒼的爹孃能走進他們的夢鄉。

雨，淅淅瀝瀝，似乎比剛才大了些。街道上越發冷清了，偶有顧客光顧，也大多來去匆匆，好像生怕錯過了這場好雨。

在這個閒適的清晨，聽一首舒緩的音樂，觀一場不期而至的雨，何其妙哉！我正欲轉身，不經意間，眼睛卻落到了鄰居家門口的沙堆旁。原來，有個男人正彎腰撿拾着沙堆旁已經被撕爛的沙灰袋子。仔細看，這男人的年齡約莫在六十多歲，身穿一件寬大破舊的藍夾克，腰間扎着一根繩子，軍綠色的長褲撕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赫然露出了小腿上手掌大的一塊傷疤，看那樣子似乎曾經受過很大的傷。腳下，一雙運動鞋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許是大腳不甘束縛，鞋被刺破了一個小洞，露出的大拇指正悠哉悠哉的享受着涼風的洗禮。這樣的衣着，會不會很冷啊？我不覺為眼前的老人擔心起來。

很快，沙堆上的爛袋子已經全被他裝進了身邊的大口袋，只見他斜着身子用那隻泥手撐着膝蓋慢慢站起身。或許是因為蹲的時間太久腿有點發麻，起身後，又用手在膝蓋上揉了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全然沒注意正在變大的雨點。

“你別拿。”就在他準備將那袋子背上肩時，後面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放眼看去，一件沾滿了泥沙的暗紅色長衫裹着白色的風由遠而近。不用説，這女人是他的妻子。

“我説了，我來拿。”女人攏了攏被雨水打濕的頭髮，又低頭拍了拍沾在衣服上面的泥沙。看得出，這件衣服很受主人喜愛；雖然並不合體。褪了色的褲子鬆誇誇地掛在腰上，真擔心一不小心會掉下來。腳上的黃軍用鞋上沾滿了泥沙，根本看不出新舊。

“你歇着，我拿。”女人用手拽了拽披在身上的塑料紙。

“不沉，我能拿動。”男人對女人説。

“那也不行！”女人霸道地説：“你就撿拾就行了，我往回拿。”説着，袋子已輪上了肩膀。

看女人大步走了，男人一邊喊着小心點一邊跟了上去。直到這時我才發現，男人原來是個跛子！

雨，漸漸大了。路面上一泛起了白色的水泡，像一顆顆晶瑩透亮的珍珠，時而串起，又不慎滑落。偶爾有汽車開過，車輪壓過路面發出滋留一串聲響，清脆而急速，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大叔！”我喊住對方。因為我突然想起，最近店裏攢了不少空煙盒還沒有賣。

“啊？”老人回過頭，疑惑地看着我。他的老伴大概也聽到了我們這簡短的對話，停住腳，從肩上卸下袋子回過頭。他們不明白我要幹什麼。

“你們等等！”我返身進了店。等我再出來，手上便多了一個煙箱子，那裏面全是壓好的空煙盒，足有十幾斤重。老人以為我要賣給他，諾諾對我説，他們沒錢，不收。我笑着搖了搖頭，説要把這些白送給他們。老人一聽，連連搖頭説不能要。我問為什麼，老人説，你送的都是好紙張，值不少錢。這個我當然很清楚。但此刻，我卻不想把它留着。然而，任憑我怎麼説，老人就是不願意白要。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他們大雨天在外面撿垃圾，不就是為了換幾個錢，我送他們的要比他們身上背那一袋子值錢多了，可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要。

“閨女，你的好心我們領了。可我們不能白要你的。不然，兒子該埋怨我們了。”

這句話……老實説，確實讓我愣了。原來，他們有兒子！那為什麼他們會出來撿垃圾？難道是兒子不養他們？既然如此，對父母的到得的這點贈與，他又有什麼理由埋怨？這究竟怎麼回事？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我把兩個老人讓到了門口的小凳子上。一來是想讓他們避避大雨。二來，也是想聽他們講講自己的`故事。憑直覺，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有故事的。

“唉！”一聲沉重的歎息之後，大叔緩緩地講起了自己的家事。而隨着她的講述，我眼前出現了一個老師艱難移動的身影。為了改變山區的教育面貌，一個農村出來的大學生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常年紮根深山；為了讓孩子們有書讀，有課上，他寧願自己少吃點，少花點，也要把餘下的錢給孩子們買成課外書；為了不讓家庭困難的孩子輟學，他墊錢為他們買書本、買桌椅板凳，付學雜費；為了能幫助更多的貧困生，他利用雙休日或假期進城去打工，把掙得的錢全部用於資助班上的貧困生。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可敬的老師，卻不幸在去年初被檢查患上尿毒症。而長期的住院，已花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醫生説要救活他，至少得準備20萬……

二十萬，對一個農民家庭來説，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

“那你們沒向有關部門求助嗎？”問這話時，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大叔搖了搖頭，説，“求了，沒用。”

“怎麼能沒用呢？像你們家這種情況，應該申請救助的。”

“你誤會我意思了。”大叔歎了口氣，“我是説那些錢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

這倒也是。一般救助款也就千把元，估計連一次的藥費都不夠。

“那你們可以通過電視、報紙，向社會求助啊！”

“閨女，你以為我們沒想過啊？可是，兒子堅決不讓這麼做。”

“為什麼？”

“怕別人説閒話。”大嬸苦笑道。

“他從不讓我們收人家的錢……唉……大叔慢悠悠站了起來：“算了，不説了，回家！”

“哦……回！”大嬸應道。我知道，他是不放心躺在病牀上的兒子。

看他們這樣，我確實有點心酸。他們的兒子，一個普通的鄉村教師,犧牲了自己的前途，甚至有可能還包括自己的生命。只為給山區孩子撐起一片藍天。而他們,卻不得不承受兒子的不幸。都説，養兒防老。可到頭來，他們還要用自己傴僂的身軀去為兒子支撐起頭頂的那片藍天。

雨，清亮亮的，從空中飄落，砸向地面，濺起，散開……

“大叔，大嬸，這個你拿着！”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百塊錢，連那一箱紙盒子一起給了他們。開始，他們執意不要。但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最終還是收下了。

我不是慈善家，也沒有太多的錢資助他們，除了表示一點心意，我所能做的就是在心裏祈禱，祈禱他們的兒子——那位老師能早點好起來。希望他們一家能遇到好人，能獲得資助。

雨，越來越大。

不遠處的垃圾堆旁，那對拾荒的夫妻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