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優美散文

我以為，父親永遠不會老，就像父親認為我永遠也不會長大一般。

我總是在説：爹老了，我得買些爹喜歡吃的東西，要不過些年，爹的牙齒掉了，就不能吃了，縱然鑲上假牙，也無法品出美食的味道了。我總是在説，卻沒有做，因為，我覺得父親不會老，所以，父親的牙齒就不會掉！

説着説着，父親就老了。父親的牙就掉了，可是我依然沒有買來父親愛吃的東西。父親牙掉下來時，我才猛然地感覺到，父親老了，歲月這玩意對父親已經不留任何的情面了。

前些天，父親搬家，先生去幫忙。先生，這個我一向認為麻木的人，此時不麻木了，他説：梅，幾個月不見你爹，老人家明顯老了，哎，以前真還沒感覺到呢。

後來，先生便常和我談起我的父親，他説：梅，去你孃家時，記得給你父親買條煙，老人家愛這一口，每月買三條就可以了。先生説這些的時候，我總是嗯嗯地應承着，卻一直沒有做。我以為，父親不會老，我有大把的時間孝順他。先生説，七十歲的人了，你給他買十幾年煙，也就是了。不要一味地説吸煙有害健康，你爹一輩子就愛這口，給老人家抽。

七十歲？七十歲！我猛然地覺得，七十歲，父親在我認為的不老中，已經七十歲了。

前些天去媽家，父親拿出我愛吃的香瓜，給我和母親切開，自己也拿了一塊在吃，抬頭間，卻發現父親在用勺子挖着吃，然後留下了皮。我驚異，父親一向是節儉的，怎麼會只吃瓤不吃皮呢？粗心的我問：爹，您不愛吃皮嗎？爹説：咬不動了。現在想想當時的那一句“你不愛吃皮嗎？”對父親有多麼地不解。

父親愛吃硬東西，哪怕米飯，也愛做得硬一點，我總是在説：爹，您這麼愛吃硬的東西，不噎嗎？現在還年輕，等您老了，這個習慣如果依然延續的話，該如何是好啊？我説着，一直説着。我昨天説着，今天還在説着，説着説着，父親的牙就掉了，父親就漸漸地傾向於吃些軟和的東西了。

記不清是哪天了，父親和我閒談，言談間説起弟弟在礦務局給他買來的燒雞，父親説那隻雞真好吃，他和娘一頓就吃完了。從此，我記住了這樣的雞，問弟弟哪裏買來的後，打算父親節買來雞與父親享用。父親節那天，我早早動身去買雞，趕往父親家，父親看見我的到來，異常地高興，對於美食，父親卻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午飯時，母親把雞弄成小塊後，拿出翅膀來給父親，説：給，這點嫩一點，你興許能咬得動。父親笑了笑，沒有去接，説，你吃吧，我吃不動。

心裏忽然酸酸的`，早些年，我幹什麼去了？在父親牙齒怪棒的時候，我做什麼去了？非要等到父親的牙齒掉了，我才想起買些他愛吃的東西？飯間，父親偶爾也用筷子劈開一小絲雞肉，吃着，困難地吃着。

我不是以為父親不會老嗎？可是，我卻眼睜睜地看着父親老了。

昨日去孃家和娘收拾家，爹説家裏有個牀墊子，挺好，問我搬家時要不，我説不要，好倒是好，早些年的東西，質量絕對地上乘，只是太大了，不好拿，我不要。父親説：沒事，只要你想要，爹給你送去，這個問題很簡單，爹找個三輪車送到你家門口，想辦法給你背上去。一聽這話，我趕緊説：不要不要，我可不要。我怎麼好再麻煩我的老父親啊。

父親問我，過幾天又要去磨面，我要哪種面。想起去年父親説抬不起胳膊，背不動面的時候，我説我啥也不要了，父親總是會輕描淡寫地説：沒事，我還要吃，你弟也要吃，不缺你這點。

每每從孃家回來，我總是大袋子小袋子提着，兩隻手佔得滿滿的，父親總是説：我送你去。然後就會搶着拿些重東西，只把那個小包留給我。儘管我沒有一次要父親去送，但是父愛，還是讓我感動無比。

父親一直想照顧我，永遠地想要照顧我，在他的眼裏，我永遠都沒有長大。也因此，讓我有了一種錯覺，父親永遠不會老！

父親老了，可是我的潛意識中還在固執地以為父親永遠不會老。我以為，我永遠都以為父親不會老。父親不會老，我就永遠有大把的時間孝順他，今天可以推到明天，明天可以推到後天，然後給自己找一堆的理由，給自己沒有做一個細心的、孝順的女兒找來一堆的藉口。

低頭間，抬眼間，父親的臉上已爬滿了皺紋，父親的牙齒也掉了好幾顆，如果我還一味地認為父親不會老，莫非要等到父親八十歲時，什麼也咬不動時，才説父親的確老了，我應該孝順父親了，然後買來一堆的東西，讓父親看着卻不能吃嗎？

常常我們會以為，孝順永遠不會遲，孝心在，沒有早晚，其實不然，珍惜每一天，讓自己每一天都做一個孝順的孩子，在父親年輕時，在父親年老時。永遠不要以為，父親不會老，孝順不分遲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