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散文

找不到，尋不到心思。於是，就空着吧！空着，有時候是真的空了，空的讓人無所適從，茫然不知所措；有時，卻是因為滿了，漲了，塞阻到頭疼欲裂不得不放空。 於是，工作了十五年後放空了，徹底到不務正業。

這一年，每天上下樓是因為接送孩子上學；從牀上站起來是因為要做飯吃飯上廁所；從覺中醒來便是看書，然後接着看到昏昏欲睡。這樣的人生可還有望？

不知啊，你説真的不知，因着決定放空了，也就不用考慮了。

這樣的日子，你説思考着怎樣學會去愛。思考着人世的輪迴真諦。

你問我是不是人生一世，總得有個追求，有個盼望，有個讓自己珍視，讓自己嚮往，讓自己護衞，願意為之活一遭，乃至願意為之獻身的東西？

這也便是稱作“愛”的東西了吧？！

你説喜歡身處花海，一襲白衣無風自楊呼吸着沁人的馨香翩翩起舞，這是你的嚮往。但當你也是一襲白衣卻站在沾滿污血的手術枱前背疼腰痠時，你離你的嚮往近了一些還是遠了一些？

這麼多年，你學不會婉轉。當你一遍一遍對着不同身份年齡卻同樣傷心過度的人們重複着“盡人力聽天命”時，你對我説，那就是欺騙。你不相信他們的眼淚，你説他們的眼淚僅是因為擔心自己失去了以後的樂趣會變得孤單而傷心，僅是為了讓旁人目睹他自己有多麼心善而流淚。你説，或許那些人中也會有真傷心的，但你看不出來。你説你説那些話時也是欺騙，是敷衍，你討厭人的哭哭泣泣，希望他們趕快帶着屍體離開。你説你討厭安慰人，因為那些從你的口中吐出的安慰之辭讓你自己都感到噁心冷顫。可是，你不記得你在搶救生命時額頭滴下的熱汗了，你不記得生命流失時你心底一劃而逝的無奈與絕望了。當你用污濁的雙手輕輕捂住雙眼，無影燈下的一切便瞬間遠離，你只為一刻的逃離讓自己陷入黑暗。

“我記性不好，總認不清人，所以我不去了。”每當同事朋友聚會的時候，你都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搪塞推辭。

“哎，我總是太在意我的名聲了，所以因着一個病例晚上就輾轉難眠。”你自嘲掩飾你的執着認真。

“我真痛恨自己的學藝不精，不能手到病除。你説這世上可真的有神醫？”

“我受不了了，每每擔心焦慮着病情時卻不得不周旋敷衍那些主人的質疑詢問。我理解他們的擔憂，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質疑會讓我羞愧難安。是他們反覆的毫無耐心的不信任讓我變得冷漠不近人情，讓我變得尖酸刻薄令人生厭。我不知別人怎樣看我，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真慶幸我不是人醫！否則我估計我會得失心瘋！”

“現在的競爭壓力真的很大呀，我老了，跟不上時代的思維了，得交給年輕人去幹了。”剛剛四十歲的你帶着失落這樣喃喃自語。

“恍然間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站在黑暗角落裏的啞子。明明白白目睹着一切卻發不出任何聲響。或許這樣一次次目睹生死也算是經歷着的一種快速的輪迴？”

“當有一天躺在手術枱上的是我時，我的身體是否也會這樣變得血肉模糊，任人擺置，即使毫無意義，也會打着為我好的名義繼續？所以，我不要生那麼重的病，即使病了，我也不要去醫院，不要！我不要臨死還要被強行接受別人的意志。”

“何必呢？何必這樣折磨着自己呢？你做的不過是每個人都在做的，這不就是本來就如此麼？你這麼較真着活，我們要怎麼做？”我看着你，不解的呢喃。

你每日陷情於那些小動物的'匆匆來去的生命，接生，搶救，死亡。我也是啊，不止我，每個人都如你一樣啊，不停的經歷着新生，經歷着死亡。去就去了，失就失了，你知道那是無法改變的啊，那你到底在傷心些什麼啊？是你的感情太過脆弱，還是我的性子入骨涼薄？

“愛是什麼？怎樣才能從內心去愛這個世界？去愛你周圍的人？”你常常帶着茫然的表情這樣輕聲問我。

我不知。

我也想找到答案。翻了半部佛經時我以為愛就是不管不顧的付出。浮淺如我無法繼續，開始研讀道德經，研讀中庸，於是我的結論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去。我還是找不到答案答覆你。後來的後來，我覺得愛，就是無情。我覺得你與我的執拗在於生與死的矛盾無法轉換並存。愛，範疇太籠統，太廣大，便如這無袤宇宙，便如這亙古之風，無邊無沿，無跡無形。而人的心啊，便只有那麼一點點大，人的眸啊，也只有那麼一點點的視力，一旦入了眼，入了心，就再也盛放不下其他。所以，你要怎麼愛喲，我四十歲的傻丫！

歸根結底，人活着是種態度，態度變了，心境也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