盪舟記散文

起風了。

我扛着橡皮船，準備和朋友去河裏划船。走在路上，人們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們。在我生活的小城裏，很少有人划船的。有人説，馬上要下雨了。我問朋友還去不去，她説，去啊，下點雨有什麼關係。

走到河邊，有個婦女在燒紙。我想今天真有點不吉利啊。這條河不是很大，大概一百來米寬，但每年都會淹死幾個人。我們只好往下走了幾十米再下水。

河面上，微波盪漾，風輕輕地吹着，有一絲涼意。我划着漿，一邊和朋友閒聊。河的兩岸，全是水泥砌的河堤，灰色的，沒有一點生氣。只是看到水泥地面縫隙裏，長出來的亂蓬蓬的野草，才讓人知道，這不是在馬路上。遠處，高大的樓房矗立着，影子投在河面，如一道道魔影。

船在水上飄着。望着光禿禿的河岸，我想起了小時候的河流，那是多麼富有生機啊。河的兩岸，都是窄窄的.泥巴路，踩在上面軟軟的。路邊長滿了野草，一直伸展到河裏。河堤上，一排排的垂柳，隨風飄揚。柳枝拂在水裏，蕩起一層層漣漪。偶爾，一隻水鳥箭一般飛過去。游魚在水裏追逐，兒童光着屁股在河裏戲水。

“喂，你在想什麼心事？”朋友説。“沒什麼，我想起了一點往事。”剛才停了幾分鐘沒划槳，船在原地打圈圈。我用力劃了幾下，船又往下走了。這時，突然下起了雨，涼颼颼的。我的手臂起了雞皮疙瘩，細雨打濕了朋友烏黑的頭髮。我説你怎麼樣，怕不怕冷啊。她説，沒事，這點小雨算什麼，繼續劃吧。

過了一會兒，雨停了。太陽從雲層了鑽出來，河水像鋪了一層金子，金光閃閃。時近中午，陽光燦爛，照在身上，曬得手臂發燙。我問朋友怕不怕曬黑了。她説有點。我説，現在時尚的膚色，就是古銅色，以前那種死魚般的白色過時了。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向我們撲過來。前面是一座大橋。船劃到橋下，水情就完全不同了。剛才還是微波細浪，現在，水面的顏色一下子變深變綠了，河水好像停止了流動，水面上有一個個小小的漩渦。船在原地打轉，就是劃不動。我知道危險來了。這河段原是一個深潭，河水流得慢，但水有幾十米深。表面看去風平浪靜，實際上水下是暗流洶湧。小時候聽大人説，不要到這個深潭游泳，每年都要淹死人的。看到船在原地打轉，朋友有點害怕。我説，你怕死嗎。她説怕。我故意對她説，“我是淹不死的，我會游泳。你就難説了，誰讓你是一個旱鴨子呢。”我的話，把朋友嚇得發抖了。她説，“你可不能把我丟下不管啊。”我哈哈大笑，“放心吧，你淹不死的，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如果掉到水裏，你不要慌，馬上抓住船幫，我慢慢把你拖到岸邊。”

其實，我也有一點擔心，萬一出現意外，我有把握救得了朋友嗎？去年，一個女子想不開，從橋上跳下來，一個北方小夥子，不知深淺跳下去救人，結果兩人都淹死了。我觀察了一下水面，覺得沿着橋墩邊走，也許會好點。我費力把船劃到了橋墩下，發現那裏水流正常了點，船也開始順流而下了。我趕緊加速划船，小船搖搖晃晃，像一個醉酒的漢子，一陣狂奔，小船終於衝過了深潭。

危險過去，我劇跳的心，終於恢復了平靜。這時，前面出現了一個老人，划着用兩個輪胎做的船在捕魚。我感到意外，這河裏還有魚嗎。老人也看到了我們。老人對我們喊着，年輕人，你沒穿救生衣啊，很危險的（我笑了，老人居然把我看成年輕人了，估計我就比他小十來歲）。我們靠近以後，老人告訴我，前幾天，有兩個年輕人在這裏划船，沒想到，船漏氣，兩人都掉河裏了，年輕人拼命喊救命。幸虧當時岸上人多，把他們救上來了。老人説，他的船也漏過氣，不過，船有兩個輪胎，就沒有出現險情。第二天，他馬上買了救生衣穿在身上。

聽完老人的話，我悄悄地摸了摸船幫，發現船幫軟了很多。經過剛才大半天地折騰，我的船也漏了不少氣。我告訴朋友，我們馬上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