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不語冰散文

“如果這輩子沒有見過雪，是不是人生的遺憾？”吃午飯的蘇薇突然抬頭，認真地問。坐在餐桌對面的喬木愣了半拍，“啊？”

“喬木，你見過雪嗎？”“小時候見過。”説完，一秒鐘不到，他又道，“出什麼事了？”

“……昨天晚上我媽打電話説她下下週要去哈爾濱，那個有雪的城市，是她的夢……她當年大學的第一志願就是一個哈爾濱的學校，可惜沒考上，才留在海南。後來，認識了我爸，結婚，生子，離婚……她説她從來都沒真正為自己做過選擇……喬木，”她神情恍惚，“你説，她……”“她愛你，也愛蘇叔叔，這毋庸置疑。”喬木接話。蘇薇抬起頭，眼裏早已滿是淚水。

蘇薇的媽媽是個建築師，就像是陣捉摸不定的風，來去匆匆。這個身上總有不安因子的`女人，蘇薇從來都知道，小城鎖不住她。因為爸爸説過，媽媽總有一天，會沖天而出。他懂她，卻不能包容她。所以他註定放手，而她，註定要流浪。

蘇薇突然想起喬木那句“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意思是，不能和生長在夏天的蟲子談論冰，也就是時間侷限人的見識。夏蟲不語冰。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第二天，她告訴喬木她要獨自去哈爾濱。“……你這樣貿然離開……你爸爸媽媽會擔心的。”喬木道。“我一定要去，求你別把我要去哈爾濱的事告訴我爸媽。”蘇薇提高了聲音。他沉默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

到了哈爾濱，剛出火車站，她就收到喬木的短信。她換了哈爾濱的號碼，只有喬木才知道。“叔叔阿姨都快急死了，你到底要怎樣？”她盯着屏幕，哭出了聲。她可以想象他們發現她失蹤後慌張的樣子，可是她必須要她親口承諾，“寶貝女兒，我以後絕不離開你。”“幫我保密，拜託。”她回道。

她走過這裏的很多地方，更沒有忘記去媽媽當年嚮往過的學校。她不知道這裏為什麼會讓媽媽這麼嚮往。

“哎，你咋哭起來了？”蘇薇聽見濃重的東北腔。她回頭，旁邊一位大嬸正看着她。“我……”話剛出口，眼淚便洶湧地落下來，“我……只是……有點想家……”接着，她又努力擠出一絲笑。

現實遠不如小説那樣的跌宕起伏。最後，是爸爸媽媽根據喬木提供的信息，親自來哈爾濱接她回家的。

回程的路上，蘇薇一直在想，哈爾濱或許並不是她曾經以為的那麼完美。但這裏並不是因為完美，才讓媽媽魂牽夢縈。有的人，永遠都在追求心裏牽掛的那塊冰、那片雪、那份捉摸不定。夏蟲不語冰，可一旦它見過，一旦知道，他們就會去追，就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