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蓮的抒情散文

桂蓮是我小時候的保姆，幾十年了聽媽媽一直這麼叫她，我長大後才知道她姓高。而她則親切地稱媽媽為“姐姐”，那麼按輩份，作為媽媽的妹妹我一直叫她“丫丫”（清水人把姨叫丫丫）。而她的真實年齡是我近幾年才知道的，她屬羊我也屬羊，她竟然只比我大十二歲！然而她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老大已經二十幾歲了。

之所以想寫桂蓮，一是因為她的命運坎坷，生活窮苦不幸，令人同情。二是去年暑假，我們又請她幫忙給我的寶寶當保姆，陪同我帶寶寶去了湖南，度過了一個炎熱的假期。在我們有困難需要她的時候，一個電話她就答應了，為此，我非常感激她。三是上高中時學過艾青的詩《大堰河——我的保姆》，詩句情感真摯，感人至深。我非常喜歡讀，由此也會想起我的保姆，想寫一寫我們和她之間這幾十年來從未間斷的感情。

説起和她的淵源，要回到三十幾年前的白駝鄉衞生院，那時我的`媽媽一個人在那兒上班還要供給爸爸上大學，生下我更是沒有人管，只能找保姆照顧我。桂蓮是我的第一個保姆，她們一家人對媽媽和我的恩情足以讓媽媽銘記一輩子！聽媽媽説那時桂蓮只有十二歲，白天她上班去了，桂蓮揹着我跑出跑進，畢竟她還是個孩子呢。中午她下班回來桂蓮已經擀好了面，因為當時生活非常拮据，媽媽因沒有營養缺少奶水使我經常餓得哇哇大哭。聽説有一次，桂蓮看到我哭得太厲害了，回家給她媽媽説了，她媽媽立即讓她給我媽媽送來了一些油和麪，我媽媽吃了有油水的飯才有了一些充足的奶水，我頭一次咕咕的吃飽了沒有再哭。所以至今説起這些辛酸事，媽媽總是感激涕零，説她在難中只有桂蓮一家對她的幫助最多，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每次桂蓮來我家，我和媽媽總要把不穿的舊衣物收拾起來，包括舊報紙、塑料袋等等只要農村用得着的東西，全部積攢起來送給她們。

在媽媽和爸爸進城工作之後，也曾把桂蓮叫來照顧過我，後來還有幾個保姆也相繼接送過我上幼兒園，但我對她們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聽爸爸和媽媽説他們後來想讓桂蓮把農村訂的婚退了，再給她在城裏找個婆家，生活得會好一些。可她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説什麼也不願意退婚，她只能從白駝嫁到了離孃家很遠的遠門鄉夜明村，從此命運註定了她一輩子將生活在偏遠的農村，過着窮困潦倒的日子。丈夫是個老實沒什麼本事的人，家境並不寬裕的她們隨着一個個女兒的誕生更是雪上加霜，要生兒子的愚昧觀念使她過上了“超生游擊隊”的生活。四個女兒的出生使她好似跌入十八層地獄，繁重的農活加上躲計劃生育的艱辛，生活的重擔和精神上的壓力把她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變成了一個蒼老、憔悴的婦女。在我小時的記憶中，每次只要她來家裏，一見到我就會拉着我的手眼淚簌簌地流下來，那是想念我的淚水，也是她不幸生活的闡釋。我那時有些困惑她為什麼腦筋轉不過彎來，她含淚説：“在農村，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別人不會正眼看你，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再後來，皇天不負有心人，也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就像唐僧受了九九八十一難之後終於功德圓滿，苦命的桂蓮終於如願以償生了一個兒子！之後她再來我家的情形就有些大不同了，她再也不會自卑的低下頭，而是滿面笑容，話也多了起來，整個人的精神都不一樣了。我又想到了魯迅小説《祝福》中的祥林嫂，她不就是現實生活中的祥林嫂嗎？隨着一個個女兒的長大，她們相繼進入城市打工，這樣大大緩解了家庭重擔，她們的生活終於慢慢好起來了。

近幾年，為了多掙些錢蓋新房子，桂蓮曾去天水照顧過一個老人，後來又去蘭州給一個孩子當保姆。出門在外，也要看別人的臉色，出力受氣是常有的。我聽她説有時對她連起碼的信任也沒有，當她要辭去工作時，那家人竟然讓她把給她的舊衣服脱下來。她氣憤地説：“我們窮但有志氣，我做保姆是不會多拿你們一分錢的！”去年我急需保姆幫忙，她説一直受我們家的接濟沒有報答的機會，我也感念她在我小時對我的照顧，來回都為她買了機票。讓她第一次坐了飛機，臨回來時老公又付給她二千元的保姆費。我的寶寶第一次見到她時也很喜歡，完全沒有陌生感。每天早上，她抱着寶寶去古丈的小河邊玩耍，中午又為我們擀麪做飯，還烙好吃的大餅，讓那些沒吃過大餅的南方人讚不絕口。

這幾天，她帶三女兒來縣城看病住在我家，我們又重逢了！寶寶更是高興，叫着“丫丫婆婆”，被婆婆哄着玩得很開心。過了幾天，我們送她們母女倆回家去汽車站，寶寶很不高興，不願意讓她們走，她們母女又站在路邊上一直注視着我們，此時我們的心裏都不好受，就像親人離別一樣。如果她們生活在城裏該多麼好啊！偏偏她們要一輩子生活在交通不便、極度缺水的鄉下，到現在連吃的水都沒有，那種生活是我們無法想像的。

她們説明年蓋新房，等蓋好後邀請我們去她們家做客，我在心裏遙想着那個偏僻的小山村，究竟是什麼樣子呢？以後一定會帶寶寶去看看，看她們家的新房、小狗、莊稼，希望那時能喝上白嘩嘩的自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