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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生記散文

文學1.09W

生而為人,謀生總是在所難免的。吾鄉盛產竹蓆,十五歲那年,我就跟着村裏鄉親一起,去北京賣席子。我們租住在北京海淀區一個叫沙窩的地方,大統鋪,乾燥,被子有墊的也有蓋的,每月每人出六十塊錢房租。

謀生記散文

鄉親們帶我一起去擺席攤子,在市場的入口處,一張席子賣10元,有時我開價15,也有人不還價就買了,還有人錢不夠,就拿糧票湊。有時候,生意不好,我就從邊上的舊書攤上借書看,看過很多沈從文與魯迅的,還有胡蘭成,因為錢鍾書的《圍城》,我好幾次都去那個點擺攤子。打開的席子有些招眼,戴着袖章的市場管理員會來收費。一塊或兩塊。——兩塊錢可以付一天的房租,所以我會捨不得。我不敢亂跑,永遠分不清東南西北。老鄉們幫我收起沒有賣掉的席子,裝進包裏,我背在肩上,坐上公交車或地鐵,回到租住的屋子裏。

我記得公交車有公主墳站,八王墳站,地鐵有植物園方向,蘋果園方向,中文報一遍,再用英文重複。我會在心裏想,北京怎麼這麼多的墳呢。我總是帶着滿心的歡喜期待那個叫做下一站的地方。

我到過北京很多地方,遠的有通縣,大興縣,還有很多我不記得名字奇怪的衚衕。後來,老鄉們放心地讓我一個人去賣席子了。我常常迷路。或者地鐵坐反了方向,公交車來了,我不知要從路的哪一邊上。我害怕天黑,北京的晚上燈火通明,樓那麼高,人那麼多,我便開始恍惚,不知要往何處去。我總是擔心自己會把自己弄丟掉。

迷路了我就會去問人,把自己所租住的房子地址説出來,總是會有人幫忙帶着我一步步坐上公交車或地鐵。也有很多北京人不知道我住的地方怎麼坐車。這時候,我會先説要到海淀區。常常很深的夜才回到住所。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和同村的婦人們擠在寬大的炕上。我會把頭鑽進那些嬸孃們的懷抱。晨間醒來,會有人笑話我,説我哭着喊她媽媽,還説我摸了她們的胸脯。我死都不承認。

這一年我的家鄉在發着很大的洪水。有北京人問我,是不是水災,出來逃難的.。討飯的是北邊人,離我們家遠着呢,説話也不一樣。還有北京人問我在老家有沒有吃過豬肉。也有北京人問我可認得字,認真地請我去到他家裏做小保姆,還許諾以後會給我找一份好工作,這些時候,我就不喜歡北京人了,拿眼白掃過去,懶得與他們説話。

我記得北京副食品商店裏濃烈的蔬菜與果品糕點混合的味道,飽足的香甜,也夾雜着開始腐爛的氣味。我在北京寫信回家,告訴父母,我很好,賺到了錢,吃得好,住得也好,還長胖了。我也和我還在念書的同學們通信。後來我不怎麼怕迷路了,無非是問人,就一個人跑着到處去玩。去故宮的時候,門票我記得是三塊錢。香山也去過,看到了紅葉。我買過一張塑封過的紅葉,上面寫着幽幽慈母心,寄回了家,給母親。母親其實不識字,她並不知道那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去頤和園的時候,根本不收門票,天壇地壇,都不要錢。國慶節,我去天安門,人太多了,人山人海就是這樣的情形。我在前門那兒買汽水喝,賣的人一口北京話,拿起子飛快地給瓶開開,説三大毛。付錢時,他説三大毛就是三塊,跟故宮的門票一個價,才知道上當了。

北京早早就下雪了。北京的雪花比家鄉的更大,打着旋兒。可北京的冬天,室內比家鄉暖和。

後來我常常會想到北京。我在天安門那兒照過一張相,搬家弄丟了,再也找不到。後來我去過很多的其他地方,但再也沒去過北京。

二十多年過去了,不知道現在故宮的門票是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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