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秋月散文

又是一年秋風勁。

零散的文字停歇了很久，記下的觀點或是細節。過後回望，已顯得不再重要或與己無關。但從記錄中回溯，可以看到自我構建和成長的一個過程。這些思想，感受，情緒，遇見的痕跡和舊時光，已屬過去。心如秋月，人杳相忘。

早已立秋，如今才有蕭瑟的秋意。所謂水落石出，是在時間的迴旋中仍相遇自己的本性。無力的終究無力，有力的依然遞進。語言被整理成行李，推入時間的軌道。我因此感覺到是一種新生。我們確確實實有可能時時刻刻成為一個新的自己，具備無限的生機與活潑。

不同的心路，導致對事物的感受和理解有差異。認知的隔閡也會產生在閲讀和交流中的障礙和偏差。我們在各自的疆域中生活，像花朵盛開在陰面或陽面的山，盛開在海邊或者草叢之中，但都是在自己的本性裏盛開。這是平等開放的。而我一直抗拒這種差異，虛耗內心，懷疑，浮誇，困惑，虛妄，執拗，狂傲……種種人性的弱點得以浮於表象，生命在人世間，靜不下來，沉不下去。人的表達有各自的侷限。在過去的反覆陳述中困守掙扎。需要持久專注地去做一件事，像把一枚鐵釘敲入巖石，緩慢，堅定，持續，深入：有時候也像是把一封信投入大海，隨手散落，沒有目的。它們是內心的一種覺知和清理。

南方的桂花香氣猶在心端。我是個北方的姑娘，家鄉似乎沒有這種樹。初見桂花樹，不以為意，只是那滿樹肥厚的綠瑩瑩的葉子似乎要掐出水來實在令人心生歡喜。後來就是桂花飄香的時節，用沖天香氣一點也不為過。我啞然於那些細細小小米粒般的隱於綠葉之中的黃色小朵竟有如此之大的力量，花香縈懷，洶湧澎湃，鋪天蓋地一般。學校的那條小道走了好久，每每我都會一遍一遍地感歎：“好香啊，好香啊。”真真是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詞語來形容我內心的感受，簡直要把我香醉了。這樣的季節，故鄉家裏的柿子樹上早已掛滿果實了吧，還有山楂紅彤彤，圓溜溜的可愛模樣。學校山坡上矮叢雛菊有白色和黃色兩種，清秀可人。想到童年時公園經常舉辦的菊展。蟹爪的花瓣絲絲縷縷，清奇奪人，不忍褻瀆，摘下它也是愛慕之心，不忍棄之。

母親也是愛花的温柔之人。家裏的.小花壇種滿了各種花草植株，月季，蘆薈，菊花，薄荷，吊蘭，假櫻桃。母親總是早早起牀去侍弄花草，除草施肥澆水，伴着晨曦一切顯得安靜而又美好。植物散發出清香凜冽的氣味，鬱鬱葱葱令人欣喜。月季花開了。薄荷可以泡茶。吊蘭葉片肥碩，長長地垂下來。假櫻桃熟了，紅的鮮亮嬌俏得珊瑚珠一般。

現在很少有女孩子佩戴鮮花。月季、梔子、茉莉、薔薇，芍藥，牡丹……新鮮而時興的花朵適合簪於發跡，映襯如水的青絲和麪容。但是，我們似乎對自然的美的事物反而有了一種羞恥之心，很少見年輕美貌的女孩子戴於發間，是太過鄉土了嗎？真實而恆久的審美應該是一種情懷。所謂膚淺而變幻的時尚，才是一場捉弄。

小時候母親總是會拿鮮花當做我的髮飾，一朵小花點綴其中，靈氣盎然。穀雨時節，牡丹花開，這時母親總是會帶着我們小孩子去看有一場這樣盛大花事。蝴蝶蹁躚起舞，遊人絡繹不絕，母親會在花地裏摘了鮮嫩嬌俏的花為我編一個花環，碩大的牡丹，白的似雪，粉的似霞，紅的如火。盡是些鮮豔亮麗的色彩，戴在了頭上，一路花香一路歌。我把春天也帶走了。

不追逐夏夜的螢火蟲，因為知道它一旦被得到就會死掉。微光照耀不了前路，暗夜之中欣然與之嬉耍，它仍舊是很美的幻影。只有給予它自由，它才能發光，不死。

玉蘭的葉子掉了一地，碩大寬闊的葉子即使枯黃了也分外好看。紋絡清晰，質地乾燥硬朗，每一片葉子都是是陽光的沉澱，散發着淡淡的清香，我撿拾着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抬頭看着滿樹依然綠意盎然的葉片，植物自然的生命力，讓人覺得篤實。

夜晚看到月亮熠熠生輝。很想在空曠而有風的曠野裏，凝望山崗映襯的明月。聽着萬籟俱寂，偶爾昆蟲啼鳴。於秋夜蕭瑟的寒意中，轉身離開。大部分美好的時刻我們無人分享，也無人對照。

一場雨之後，山頂樓房的燈影，河流的波紋，紫藤架，海棠花，繡球和雛菊。睡着了，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