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棄是為了另一種追求的散文

姐姐前幾天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和姐夫本打算幫我們接手別人的生意，把人家的店面盤過來，讓我們去湖北做生意。她還説，如果不是因為去晚了一步，可能生意都談妥了，可惜還是讓人家捷足先登了，別人搶先一步和那個急於把門面轉讓出去的老闆達成了協議。姐姐告訴我的時候，很是懊悔沒有早點打聽到消息，以致錯過了這麼一個絕好的機會。她還説，再有這樣的機會一定要為我們爭取。

聽姐姐這麼一説，我很是感動，感動她和姐夫如此為我們夫妻費心。這些年來，兩個姐姐和弟弟在外省謀生，生意做得挺順，手頭也有了積蓄。日子好過了的親人惦記着在地裏刨食的我們夫妻，再三勸我們出去做生意，還許諾會替我們解決資金的問題。我們也曾糾結過，茫然過，但糾結過後依然沒有跨出那一步。

雖然偶爾會心動，但我們到底還是沒有聽從姐姐和弟弟的勸告，仍然執拗地堅持留在鄉村種着棉花，開着小店過着餓不死、撐不飽的日子，這讓大夥很是納悶，甚至認為我們是稀泥巴糊不上牆，不思進取，安於現狀，簡直是不可救藥了。

對於生活在困境中的我們，有些人是鄙夷不屑的，但姐姐和姐夫還是一直都在為我們努力，不曾放棄過對我們的幫助。每當聽到有人説要轉讓門面，姐夫就會第一個想到我們身上，就在電話裏勸我們出去接收人家的生意。這些年，有關這樣的電話不知打了多少個。

去年十月的某一天，姐姐打來電話，説有人的店面要脱手，想要我老公去湖北和那個人談妥。老公當時已經決定去西安打工，沒有去湖北。

前幾天，姐姐再度打來電話，説姐夫得知別人的店面要轉讓，急忙跑到銀行取出六萬元錢驅車去那個人家裏，結果去晚了一步，那個人的門面讓別人接手了。當時，姐夫由於擔心磨磨嘰嘰會耽擱事，連電話都沒打給我們和我們商量，就自作主張決定買下別人的門面，他認為只要事情搞掂了，就不怕我們夫妻不出來了。

對姐夫的一片好心，我除了感激，還能説什麼呢？盼望我們家早日擺脱困境，早日發財，他這種心情比誰都急切，我當然能理解當時他為什麼要急於取錢去人家那裏，而不是先和我們商量好後再做決定。

為了避免姐夫再次為我們做出這種決定，我們夫妻在幾番斟酌過後決定跟姐姐、姐夫説清楚我們的真實想法。

這些年，雖然我們夫妻留在農村種着十多畝棉花，開着小打小鬧的小超市，過着緊巴巴的.生活，但我們也是有收穫的。物質上的貧乏並不表示一個人真的一無所有，我一直認為我們也有值得欣慰的理由，那就是因為我們的精心呵護，讓我們唯一的女兒得以健康地成長，不像某些留守兒童那樣在孤獨、無助中度過最珍貴的時光。十多年的守護，她終於長成有智慧、有理想、有主見、有着一顆晶瑩剔透的心靈的陽光女孩。如果説，比起腰纏萬貫、富可敵國的人，我確實得承認我們是窮鬼，但比起那種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成天為子女墮落而傷透腦筋的人，我們又算是幸福的。我可能眼饞別人物質上的豐厚，但我更滿足我們在精神上的獲得。在錢財和前途的選擇中，我們寧願此生和富貴無緣，也不願因為我們一心求財而誤了孩子的前途。孩子大學聯考在即，正是衝刺階段，我們更沒理由離開她，到遠方去求財。

儘管我們夫妻明白，機遇不會總是有的，一錯過，或許又要等很久，甚至不可能轉運。姐姐和姐夫就是明白在這個時候有機遇就要抓住機遇，到了下半年就沒這等好事了。在這一行乾的人都知道，一般情況下，別人的店面也只在年初轉讓出去，到了下半年，就不會再折騰了。

老公説，如果為了賺錢而不顧孩子大學聯考在即離家去外省，即便是出去了，也終究是一心掛兩頭，而且在日後也會因為沒有和孩子並肩作戰迎大學聯考而後悔。與其在日後責怪自己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還不如全心全意留在她身邊，和她共同面對大學聯考。我們夫妻在家，對孩子來説，就是她堅強的後盾，她也可以少一點彷徨、迷茫。比如，我們在家可以為她隨時查找有關大學聯考的資訊，可以和她保持最直接的溝通，可以在她放假回家後好好地為她減壓，緩解學習帶來的疲憊。這也是我們唯一可以做到的。我們可以偶爾去學校看看她，讓她高興高興……

總之，有我們在她身邊，孩子安心，我們也安心。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忍受不了清貧，抵擋不了誘惑，非要一切朝錢看，或許會時來運轉，但結果不一定盡如人意。世上不存在魚和熊掌兼得的好事，我深知這一點。顧此必失彼，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我們要顧的，是孩子的未來，那麼就只能任由賺錢的機遇和我們失之交臂了。

如果孩子因為我們決不放棄的守護，因為我們從頭到尾的陪伴而順利度過大學聯考這一關，從此變得越來越優秀，那我們還計較什麼呢？若能把孩子培養成對社會、對國家有用的人才，能讓孩子擺脱平庸，過上我們較為滿意的生活，那我們就算再苦也是值得的。

徹底想通後，我決定打電話向姐姐説明我們的想法。我説，等孩子順利高考後再作何去何從的打算。上半年，哪裏都不去，哪怕那地方有金山。到下半年，等稻穀收上來後，農事忙完後再出去，到那時也就無牽無掛了。至於到那時還會不會有這種機遇，那就看天意了。天意若成全，自然感激不盡，若註定和富貴無緣，也只能認了。

姐姐聽我誠懇地説完一切，沒再多説什麼，只是覺得我們將來壓力不小，替我們着急。對於未來，我覺得不必太憂慮，努力做好當下或許才是明智之舉。我想，終有一天，我們也會熬過去的。姐姐也必定能在若干年後理解我們現在做出的選擇。一代人的捨棄，必定是為下一代人換來更珍貴的東西，她一定能理解我們最想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