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桐花也飄香的優美散文

時值清明，曠野裏卻還難以清明。郊外的田野在這個時節的天光下一如既往的碧綠。那似水的綠色正是冬去春來業已甦醒的麥苗。麥苗見風就長，此刻似乎還發出嗞嗞拔節的聲響。那無際的麥苗在春風中起起伏伏，綿綿延延，凝碧似海，滄茫如煙。

遠處天地之間彌散着的似煙、似霧的，其實不是霧、也不是煙，那是霾。

“清明時節雨紛紛”，這紛紛的雨很隨性，説來就來了，只是匆匆然飄灑了一陣子，轉身便又走了，地上留下了一抹濕意，麥苗的綠葉上掛着了一個個晶瑩的露珠。這一抹濕意，使先前那霾淡了許多。細雨過後，朦朦朧朧能看到一些南山的影子。

在飄緲的景色中，有一處晶瑩潔白的目標特別扎眼，偌大的一堆，象一團隨意舒捲的雲，又象漂浮在陽春的碧波里的一襲雪山。

終於看清了，那是開在田塍的`幾樹桐花。那乳白色的桐花，開在碧綠的麥田中，很潔淨、很清新，也很悠閒。

那綴滿小喇叭狀乳白色花朵的桐樹，正是早先司空見慣的泡桐。如今，這桐樹只能在一些老居住區、一些鄉村、以及一些較偏遠的田間地頭才能見着。在眾多時尚的地方，無論城市還是鄉村，都很難再找到桐樹的影子了。在萬紫千紅的春天裏，雖桐樹也開了一樹潔白或白裏透紫的花，那花開放時也香氣四溢，最終還是被人們排斥在越來越時尚的現代生活之外了。原因似乎很簡單：桐樹太普通，桐花太平凡。

眼前這幾棵桐樹，繁花似錦，那滿枝滿樹的花不知有幾千幾萬，如波如瀾，如雲如霧。邊上一棵離羣的桐樹似乎還脱穎而出，獨秀於綠色的原野，競相開放的花朵錦錦簇簇掛滿一樹，有似花山，又似藍天碧水之間的一襲祥瑞的白雲。剛剛來過的那幾縷細雨，讓原野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新。和煦的微風送來了更多春的氣息，這氣息中挾裹了幾絲淡淡的醇香。那香味是從一個個小喇叭似的桐花蕊裏播灑出來的，雖只是淡淡的香，但卻飽含着甜美和蜜意，沁人心脾，着實給人以居家般踏踏實實的幸福之感。

忽然想起我家院子裏那棵桐樹，那桐樹就長在屋子的後櫞角上。那樹是當年父親花兩毛錢買來栽在那地方的。同時栽下的還有幾株，只是最後只剩下這株了。栽下這樹時也就一人多高，戳在那兒象個麻桿，而且當年根本就沒發芽。沒指望了，只好折斷了事，隨後也沒人再提及。誰知次年春末夏初，那地方卻冒出了新芽，而且見風就長，一年就高過牆頭了。從此，我家院子就有了這棵桐樹，不幾年這桐樹就用無數個蒲扇一般的葉子給我家撐起了一片蔭涼。

自從有了這個蔭涼，我家的飯桌也就擺在了那棵桐樹下面了。那桐樹何時開花的已記不清了，只知道那花是白紫且還泛着淡淡的紅。平日裏端着飯碗在桐樹下吃飯時，雖往往糾結碗裏吃食的質量，為如何下嚥而發愁，但當聞到桐花的香甜後，馬上萌生出一種幸福之感，隨後覺得那飯也香了，往往還會多吃一兩碗呢！

有時，躺在父親的躺椅上，看着頭頂上滿樹飄香的桐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愜意，往往還能構造出許多童話般的意境來。那隱在桐花中的房子，有如傳説中天宮裏雲煙纏繞的宮殿，我就是這宮殿中的主人。往往還有些超然，似乎身上也是仙風道骨，飄飄渺渺，很享受的！

一夜春雨過後，清晨的院子裏就會鋪滿了桐花，彎腰拾起一朵鮮嫩的，去掉那綠絨絨的花座，把那一小節鮮嫩的花根放到嘴裏咀嚼，有些淡淡的甜味。甜味能給人幸福感，我以為過去那段生活在這棵桐樹蔭涼下的日子，雖很簡樸、甚至還夾雜着不少的艱難，但我覺着很幸福。

我還清楚地記得，我在外上學時想要一輛自行車，但家裏的經濟當時出現了危機，為此，我很為難。父親無言地將買樹的人領到了我們家，然後就有了我的那輛時尚的二六型自行車。此後，我家院子裏亮堂了許多，但卻讓人覺着怪怪的，總覺着缺了點什麼。也是從那時起，我心中也就種上桐樹了。

當今人們生活的質量提高了，更講究情調，喜歡侍弄和豢養一些寵物級的物事了。因此，這桐樹再能給人遮蔭涼，那花再潔白、再馨香，終歸也嫌粗俗了一些。別的花兒往往只開那麼幾朵，這桐花卻千花萬花，花山一樣。故而也就不珍奇，進而也就不珍貴，最後也就不珍惜了。終於被棄之荒郊野外了。

今天邂逅這田野中的幾樹桐花，雖是偶遇，其實也是有心。似乎心有靈犀，每到這個季節，我的心中就開滿了有些淡淡的醇香的桐花。這幾棵盛開在田野上的桐花，雖有些寂寞，孤零零的，處之僻壤，無人問津，也無人喝彩，但卻很樸實，有生活的氣息。

如此，我更懷念老家院中那個桐樹了，那棵由父親栽下的，最後給我換了輛自行車的桐樹。那樹若還在，此時也該是滿樹飄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