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冬日的心情隨筆散文

看見地上結了冰凌花，我就嚷者要自己醃製臘肉、香腸什麼的。丈夫卻説：“唉，那些東西市場裏多了去了，味道也不錯，何必自己辛苦呢？”“不，今年我一定要做，那可是兒子最喜歡吃的。”我把“兒子愛吃”的理由扛了出來，他便默然。“可是，現在我們只有幾個吃飯的碗，你拿什麼醃製？這不比在家，罈罈罐罐任你擺佈,別找麻煩了吧。”

他這麼一提醒，我語塞了。先是我患病，後是他母親過世自己下崗，在那禍不單行的日子他陪着我到處尋醫問藥沒少吃苦頭。他為了我術後能更好地恢復，不得不在上海打工。我們僅靠他打工微薄的收入要在上海治病、租房談何容易！哪能把錢花在買“罈罈罐罐”上面呢？

我快要打消先前的念想了。可是那地上結實的冰凌花總讓我回想起過去的日子。當北風橫掃着窗櫺，雨珠伴着雪粒嘻嘻哈哈撲打着瓦楞的夜裏，我們這些鄉村的孩子準會激動不已。因為這樣的日子，我們就不用去放牛、拾柴、挖野菜了，大家會不約而同把家裏留做種子用的花生呀、黃豆呀“偷”出來，提上一個小火缽，躲進村頭老樟樹的樹洞裏，然後把偷來的“果品”放進火缽裏煨着。趁火缽裏還沒有開始噼噼啪啪作響，大傢伙趕緊拖着竹竿向屋檐下奔去，爭搶着去敲擊屋檐下犬牙交錯的“冰凌棍”。等一切準備就緒，大家便舒舒服服地一邊嚼着煨熟的花生、黃豆；一邊用冰凌潤着燙紅的嘴脣；有時炭火燒焦了花生殼，樹洞裏便煙霧瀰漫，我們便一個個逃出樹洞，五花大臉地互相譏笑起來。

更誘人的是，每當地上的冰凌花開，太陽出來，家家户户多少都會醃製一點臘肉、香腸、蘿蔔、蒜頭、小魚之類的東西，以示家裏一年的收成。那懸掛在屋檐下的臘肉、香腸簡直讓我們垂涎欲滴。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冬天比什麼時候都幸福，不只是因為屋檐上掛了冰凌，就可以歇息，就可以躲進樹洞裏“聚餐”，更重要的是飯碗裏有香噴噴的臘肉蓋着。那些日子，我常常會痴痴地看着屋檐下那些“寶貝”曬乾了沒有，天天祈禱遠山的.山尖上，永遠掛着火紅的太陽。

啊，童年的我，是多麼貧寒，又是多麼簡單！

然而，就是那些貧寒而簡單的日子，使我對冬天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恩。對冬天恩賜的回味並不虛幻，而是真實地被蓄在臘肉之中。成年之後，不管工作有多忙，只要地下開了冰凌花，我就要把那份心情打點在“罈罈罐罐”之中。與此同時，還要把那貧寒而簡單的故事連同臘肉傳給兒子，也許兒子受到“傳統”的薰陶，竟然也以家制的臘肉、香腸為餐桌上的美味佳餚。我為此常常湧起做母親的幸福和驕傲。

“不，在嚴寒的冬日，我還是要打點這份難得的心情！”雖然沒有了“罈罈罐罐”的家就像是沒有雞犬相聞的村落，是有點落寞；雖然，漂泊在異地他鄉的日子就像是空中的風鈴，的確是風雨飄搖；但是，那段孩提時代的美好記憶不會因為命運的漂泊而流逝；那冬天的冰凌花、火缽中嗶剝作響的花生黃豆、太陽映照中的香腸臘肉所建造的伊甸園永遠是我生命的歸宿。

活着，就是一種守望，不管過去是幸福還是貧寒抑或是痛苦，貧寒中的企盼，大病後的新生，漂泊中的掙扎，那都是生活的一種恩賜，人生的一段故事，生存的一份情結啊！今天對過去的守望，明天對今天的守望就能構築自己的玫瑰園，讓心靈倘佯期間，我們就會虔誠地慨歎：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