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抒情散文

今夜無雨。我喜歡雨，喜歡雨夜，更喜歡雨夜裏讀書……

應該是月亮初升的時候，我是那麼希望一個月郎風清的夜色呀！可是，我尋不見月亮，即便窗户全開了，也感受不到那清風撲面來，悠然入袖中的輕鬆與快感。

我的心緒彷彿丟了什麼似的恍惚，意在尋回。

走！去西湖公園，去尋回那朵雨做的雲。我思想着，嚮往天上有朵雨做的雲。“天上有朵雨做的雲，一朵雨做的雲，雲的心裏都是雨”。天上有云，卻像一牀有些年頭的破絮，給我的感覺就像撐起一把斷了半截傘柄，中間有許多窟窿的暗灰色的舊雨傘。一種破落，壓抑在心頭，我憤憤然的情緒掩蓋了雨後的清新。我不由地詛咒，“破雲”！

是破雲。它們有的像糾纏在一起，已經抽絲了的黑絲帶；有的像抹過墨汁後隨意丟棄的手紙；還有的，像深秋裏那破敗了卻依然黯黑的荷葉。沒有一絲生動，也沒有半點生機。那破雲，死死地釘在我這暗灰色的舊雨傘上。好在月華照見它的輕薄，也就扇不起陰風了。只是，把這一個月郎星稀的夜色，邋遢了，也邋遢了我的情緒。我不知是否月亮在移動，還是破雲想要糾集。我倒希望那些絲絲縷縷，不成片不成塊的破雲，能糾集在一起。因為糾集在一起，就能下一場淋漓的春雨，即使濕了我的衣襟，也能換來清明的天宇，讓明天的綠草愈加豐盈，讓千葉萬葉的草尖上那墜墜的，不肯滑落的雨珠更靈動。

如若不能這樣，那就風起雲湧吧！

風起雲湧也是一種姿態，一種氣勢，一道讓人意氣風發的風景。霍然間我記起了電視劇《大宋提刑官》的開篇情境以及王凱娟所作的詞，《新園春·狂風沙：“有多少，冤魂嗟歎；空悵望，人寰無限。叢生哀怨。泣血蠅蟲笑蒼天，孤帆疊影縮白鏈，殘月升，驟起烈烈風，盡吹散。”——盡吹散！

頭頂上的月華穿過淺薄的破雲，灑下清暉，卻無法企及大地上的綠草和那鬱鬱葱葱的樹冠上散發出清香的碧葉，也沒能企及偶爾遺落於草尖上的灰暗的枯葉。夜色，正在明亮。我看見層巖疊嶂的烏雲之上那一輪渾圓的月亮，它是那麼地皎潔，它是那麼明快地發現破雲的破綻，然後把明亮塞進了，讓烏雲失色了使夜色寧靜。

這會兒我才想起，想起我在尋找月亮的時候，月亮也在尋找我。

我得尋一個合適的角度，盡沐月華的.清暉；我不但要演繹一個恰當的角色，還得聆聽月亮的啟示。或者，還有其他的美好。

繼續往上走，捉住時光預留的美好與幸福！只見，月華下瀲灩的湖水倒影着岸邊的垂柳，也倒影了迤邐、幻或的燈光。我沒有心緒欣賞亮化的城市燈光那絢麗的風景，覺得那燈光褻瀆了原本靜怡的夜色，壓迫了遐思的美好。幢幢高樓那閃爍變幻的燈光，就像一個個妖豔的夜郎女。她們肆無忌憚地，刻意扭動那豐腴的身姿，用矯揉造作的輕浮，勾引那些遊離的孤魂。

是否我審美疲勞了，還是城市的心理疲勞？我想説；你要是騷，就像桃花那樣，騷紅一片雲天，騷成香風十里。我又何必介意呢！

我正回首，眼前一抹黯紅醒目，也讓我省心許多。我疾身趨上，一樹紅花綻放枝頭，與不遠處那幾株玉蘭遙相呼應，彼此增色。可是月季？月季沒有這麼高大，而且月季花的朵兒也比她臃腫一些，花型也不如她這般齊整與豪放。可是紅梅？我心想。已經三月底了，紅梅已經過季。我還是小心地趨近一些，又趨近了一些，打開手機上的電筒照亮。她，真的是紅梅！我雖然不能辨清她的儀容與本來的花色，但花色與花型呈現出的那種大方與熱情的姿態，卻讓我感同心授。她彷彿是我遇見的一位心儀多時，相見恨晚的知己。那種心血來潮的尷尬，讓我手足無措了。我好想留下夜深人靜時的唯美，更想留下這月暉中綻放的紅梅，以及她傲雪凌風的另一面美好。

“世間好物不監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一片破雲遮住了月亮，將我眼前一樹養心、怡情的紅梅黯淡了，就這麼黯淡了。暗淡了的梅花雖然不如玉蘭那麼顯眼，但她骨子裏的神韻依然，那種颯颯風姿還在。我欣慰了，為了紅梅欣慰了！我想撕下破雲，燒成一堆篝火，用它照亮梅花，曉慰月亮。此時，我彷彿聽見紅梅的心語：“不過浮雲一時，就能掩蓋月華，讓我失色了？！”是的，世間浮雲處處，但百花依然常開，綠樹依然長青。

我不由地感慨，繼而詩興大發，隨口吟誦一首《破雲》——你想擋住陽光，卻總被太陽蒸發了；你想要遮住月亮，卻只有一快骯髒的破布。都是枉然。我該吐綠的時候就吐綠，當開花的時候就開花。哪個春天，少過你那張冷臉；哪個花季，又缺過你一場凌厲的風雨？如此這般，我也從未絕種。從善如流吧！我將為你歌頌，讓愛人熨平你的藍衫，再陪孫女為你添彩。

何必做一片破雲。即使難作朝霞，不是彩雲，那就等夕陽西下時盡染它一抹光輝，做一片與孤鶩齊飛的落霞。多好！

這時的月亮明朗了，我也明朗了。美麗的夜色駐進我的心底，夜深了，有清風吹來，有牽掛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