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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輩的愛散文

文學2.74W

大山深處有我父輩的愛

父輩的愛散文

如今我已離開那一方天地,只要我在自己記憶的網頁上搜索,眼前就是一樁樁父輩愛得如痴如狂愛得死去活來的往事,那就是伯伯愛樹爸爸愛水的故事——題記

伯伯愛樹

家鄉寨邊有片樹林子。

鄉親們那片樹林子叫“鬼”板栗樹林。讓人感到驚詫的是,真的有那麼一種叫“鬼”板栗的樹木嗎?其實,“鬼”板栗樹是苗語的直譯,“鬼”板栗樹就是麻慄樹。

那片“鬼”板栗樹林大約500多畝,就在寨子一側的一座荒堡上,以往,寨子裏鄉親們入寨出寨的一條獨一無二的巖板路穿林而過,如今已變成了平整的水泥寨道了。

這荒堡上天生長上的“鬼”板栗樹,它是自繁自生的,“鬼”板栗樹冬日葉落去,春時長新葉、夏時吐新枝、秋季結新果,它悄然花開花落,那豐滿壯實“鬼”果籽,板栗落在大樹的四周,一個冬日過去了,大部分的“鬼”板栗籽讓躲在樹林裏的老鼠們,躲在樹洞的松鼠們用來充飢了,偶然,幸虧留下如數不多的,深深地埋在厚實鬆軟的樹葉當中“鬼”板栗籽,冬雪春雨一泡,春催生,這荒堡上便漸漸長出一棵棵“鬼”板栗樹幼苗,這“鬼”板栗樹苗牛不吃,羊不要,數年數十之後,這荒堡上便長成一片“鬼”板栗樹林了。寨子裏的人們對於這片“鬼”板栗樹林的歷史沒有什麼記載,也沒有什麼研究,但他們只知道一代給一代説:這荒堡在好多年前就是一片“鬼”板栗樹林,粗的有一人合抱,細的也有幾十公分的胸圍,只是在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末,這荒林僻野便一時間漫天飛揚地鬧開了大鍊鋼鐵的的熱潮,古老粗壯的“鬼”板栗樹被鋒利的斧頭砍下,燒成了木炭,被投進熊熊的鍊鋼鐵的大鍋爐裏,眼前這片“鬼”板栗在一場劫難中消失了,那時,寨子裏冒出一個單瘦少年死死地抱着一棵不大不小、不高不矮、不細不粗的“鬼”板栗樹,三番二次請求砍手們手下留情,就因為如此,荒堡上就留下了一棵“鬼”板栗樹。

他就是我的伯伯。

後來,到責任田到户年代,我的伯伯已長成了大青年,在分田土的時候,他寧可少分上一部分應得田土也得要上這個荒堡,當時,人們對荒堡的未來沒抱多大希望,既然他硬要,鄉親們就乾脆把這個荒堡分給他。

從此之後,他已正兒八經變成了這荒堡的'主,他如同着了迷似的整天圍着荒堡轉,在四周打巖砌坎,把荒堡圍得嚴嚴實實的,牲蓄不得入內,寨子人們半是猜測半是驚詫,這“鬼”板栗樹真會鬧出什麼鬼名堂來?

又是十幾年頭的輪番,這荒堡上長滿了“鬼”板栗樹,漸漸的長成一片大樹林子,這時,寨子外來了幾位“炭老闆”相中這片“鬼”板栗樹林,準備全部買下,砍倒燒炭好發一筆炭財,一開口就給了上萬塊的好價線,可找到這片“鬼”板栗樹林主人,硬梆梆地拒絕了,得到的是他破口大罵:我不曉得“鬼”板栗樹炭質好,火力硬,能買好價?燒炭燒炭,燒他孃的屁……後來,來了好幾幫炭老闆,都是如此被打發走的。

“鬼”板栗樹林算保住了,但我的伯伯老了,這時候,板栗樹愈長得根深葉茂,他便把四周圍牆拆掉,就用這巖塊在茂盛的樹林間鋪幾條彎曲平坦石板林間小道,偶然在巖板小道邊壘上幾處供人們閒談納涼的坐處,偶然擺在刻有四方山的巖板,供人們休閒下下山棋樂一樂,當他看到寨子上的人們在他的“鬼”板栗樹林子逗樂閒坐納涼的憧憬,老人一下子好象年輕了好幾年頭哩。

上前年,伯伯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寨子的人們打心底清楚,他的一生就是酷愛這片“鬼”板栗樹林,於是,人們就把他埋在荒堡樹林的腳下,讓他永遠守住這片“鬼”板栗樹林子,讓他永生永世與“鬼”板栗樹林子相伴。

每當人們路過或在林裏閒談納涼,看一看眼前的樹林和長滿野草而靜卧於林旁的伯伯墓,彷彿有一種聲音在告訴他們,人與綠樹共存,要護樹愛樹,要保護生態環境,更要營造生態環境,環境美、家園美,才是人與自然和諧美的最高境界。於是,這片“鬼”板栗樹讓鄉親們明白這裏的主人為什麼一輩子鍾愛“鬼”板栗樹的真性實感。我想,這片“鬼”板栗樹林,就永駐人間、永不消失、永遠風華繁茂了。

父親愛水

父親愛的是春水。

沉悶悶的春雷響過後,飄飄灑灑的春雨下個不停,一夜之間,村頭上那口井的水渾了,村邊那條細水的水溝有了潺潺的水聲,那幾道起伏蜿蜓的綠坡腳下一時冒出了細亮的山泉水

山裏頭髮春水了,父親説。

春水發過,山裏人該梨春田、翻春土、送春肥、備春種、育春秧、播春種、種春瓜、栽春椒、喝春酒、唱春歌了……連寨邊那幾棵老古樹也萌長着嫩嫩的春心了。

父親夢春水、想春水、盼春水、愛春水。我的記憶中山裏頭漲幾次春水,父親的神經就繃緊幾回。哪一年的春水發得多、發得早,父親的那張臉就燦爛得多。父親的多愁善感在一年幾度的發春水中得到最確切真實的體現。

山裏發春水的時候,父親最惦記的是山裏頭那幾丘“望天田”。十歲那年春天,一個雷雨交加的春夜,我被一連串沉沉的雷聲驚醒了,父親點燃那盞黑黑的馬燈,把牛欄裏的那頭大黃牯趕出來,披上蓑衣,戴上斗篷,扛上犁耙,連夜外出了。我問娘,爹這麼夜還出去幹什麼。娘説,父親要趁春天的頭趟春水去搶煉那幾丘“望天田”。天亮了,娘叫我去給父親送飯,當我來到田邊時,那情景讓我頭一次看到,昨夜下的春雨卻夾雜着晶亮的冰雹,田坎邊那棵老杉樹的枝丫掛着一串串冰凌。可想而知,這時節下田,那冰冷的田水是一般的人能承受得住的嗎?父親看出我內心的傷感,停下牛,走上田坎,輕輕地撫摸我的頭説:“別難受,爹的皮厚,骨頭硬,這點冷算得什麼。爹不希望你跟我一樣聞春雷而動,搶春水而行,但你要有爹的這種骨氣”。應該説,這是我們山裏人不折不撓、剛直不阿的精神。

那一年,春水發得早,是在農曆正月中旬發的,父親搶煉那幾丘“望天田”搶得及時,第一次發春水,就把春水留住,那年“望天田”插上了早稻,秧苗長得格外綠格外壯。秋收割谷時,父親望着金燦燦的稻穀,高興得合不擾嘴,那樣子簡直比幾歲的兒童還天真。

父親55歲那年,頭一趟春水也是在正月發的,那次因為父親染上了感冒,咳得很厲害,不能下田搶煉“望天田”,就這樣眼巴巴地望着頭趟春水散去。過後,天不作美,整整一個春季再也不發春水了,直到農曆的五月端午水,父親才把“望天田”煉出來。這時節,秧苗開始上節,父親兩梨兩粑後就插上秧苗,可是“望天田”的秧苗還未轉蔸田就開坼無水,父親整天望着稀稀落落的秧苗長吁短歎。那年“望天田”顆粒無收,父親一次又一次這樣嘮叨:真是誤春誤一秋。“望天田”滴水貴如油,一顆粒食一滴汗……

後來,父親老了,家裏的那頭大黃牯也老了,我也在縣城一家單位裏工作了。但是父親與春水與“望天田”的那一份情緣一直成為我事業追求的推動器,讓我在一切的蔑視中、嘲笑中,甚至咒罵中,能大大方方地去應對,胸懷坦蕩去隨,正正經經去做事,清清白白去做人。父親常告誡我,要別人尊重自己,得先尊重別人。得意時莫驕傲自大,失意時莫灰心喪氣。父親啊,這就是您留給兒子的最大財富。

10多年前,也是發春水的時候,年過七旬的老父親病倒了。我聞訊從縣城趕回鄉下,守在父親的病牀邊,父親用十分微弱的聲音對我説:“元兒,爹不行了,爹只有一個請求。爹死了,你一定要把爹埋在那幾丘“望天田”的旁邊。

如今,父親安詳地躺在綠草叢叢的田角邊,靜靜地守望那幾丘“望天田”。

春水流,流呀流,永遠流在我心頭。

標籤:父輩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