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如初見散文

生活，總會在最深的絕望裏，遇見最美麗的驚喜；愛情，只有經受住最平淡的折磨，才會延續彼此山盟海誓的未來。

——題記

“遇上一個人，要多少緣份，茫茫人海擦肩而過，多少陌生人；但你的眼神，觸動我的心，我願意用所有換你一個轉身……”喧囂的列車車廂中飄揚着曾春年的《最幸福的人》，聽着聽着，不由得心潮起伏，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家中。走道里被擠得是“風雨不透”，行李塞得到處都是，就連車廂的接頭處也是人滿為患，有的人甚至睡到了座椅之下……這時，有幾個穿着很普通的男人好像剛剛從夢中回來，正在一遍一遍地揉着皴乾的眼皮，雖然眼球有點泛紅，臉上卻帶着甜蜜的笑意，“夢裏一定是回到老家了！”看着他們沉浸在幸福裏的樣子，我的心裏突然也冒出了一份難以抑制的快回家的衝動。

車窗外的景色幽美，讓人歎為觀止，但是狂奔的列車一點都不領情，翠綠的山頭轉眼間便被拋棄了，那一條條清澈的山溪更註定了只有擦肩而過的緣份，唯有那一朵朵的白雲，就像修煉成仙的玉女，盡情地在長空裏跟隨着列車遨遊……我默默地靠在車窗玻璃上，外面的一切都在風馳電掣中消失，就像一晃而過的二十年……

那是一個冬天的深夜，家裏的人都熟睡了，我依然在聚精會神地畫着牡丹圖，同村的姑娘小蓉遲遲不肯離開，她緊緊地挨着我的左肩，呼出的熱氣像一隻小手兒，不斷地輕撓着我的耳朵和頭髮，一縷縷沁心的馨香悄悄地鑽到了我的鼻腔裏，讓我忍不住心神一蕩，“你畫得真好，字也寫得漂亮！如果有老師指導指導就更好了！”她幽幽地自語着，“我就是一草根，純屬愛好罷了！也不指望出名！”説話間我抬起頭來，望住她的眼睛，“……”她語塞，定定地看着我，四目相對了很久，她的眼睛裏盪漾着温柔，秋水般的眼神好像深埋着無限的幽怨，“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我有點言不由衷，“你非要趕我走嗎？”她的胸口急促起伏着，“你難道不喜歡我嗎？”“喜歡！”我脱口而出，“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她的眼神彷彿要燃燒起來，腮上泛起了紅潮，“有……”我依舊揮不去少年的膽怯，正在心思不定的時候，她忽然撲到了我的懷裏，纖細的雙臂摟緊了我的脖子，嘴裏呢喃着，瘋狂吻着我，那種狂熱，彷彿是被壓抑了幾個世紀的戀人……

我和小蓉雖然是同村，但是兩年之前誰都不認識誰，我是在鎮上讀九年級的時候才認識她的。那時候的禮拜六還上半天課，中午放了學，我就騎着自行車回家，剛進村口，一條小巷裏突然衝出來一輛紅色的自行車，由於措手不及，我把她撞了個正着，還好我沒有摔倒，她卻摔了個四腳朝天，我急忙扔掉車子，抓住了她的手，“你誰呀！幹嘛撞我啊？哎呦，疼死我啦！”剛把她拉起來，她就來了個“連珠炮”，接着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幾遍，“你是哪個莊的？”“我就是這莊的呀！”“咋沒見過？”她疑惑地搖着頭，“馬尾”在風裏飄逸着，“咯咯——”她突然大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你看你穿得啥衣裳……”她有點接不上氣來，“哦！”我看了看衣服恍然大悟，上個星期天晚上打球時不小心把褂子給撕裂了，母親沒來得及縫補，我就把父親的中山服穿上了，由於大得太多，所以有點不倫不類的，難怪她笑得那麼厲害，“……”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領子，臉有點發燒的感覺，“你叫啥名字？”她一臉的期待，“我叫阿平，那你呢？”我的聲音小小的，“我叫小蓉！”她回答得倒很乾脆，眼睛裏閃現着少女的清純和天真。自那以後，我們的來往漸漸地多了起來，每逢週末她都會到我家裏來，看我寫字，陪我畫畫，一直到心與心靠攏的那個夜晚……

小蓉長得很美，村裏的許多小夥都對她傾慕有加，她那高挑的個頭每一處都綻現着青春的活力，一頭齊腰的長髮，圓圓的臉龐，雙眉如柳葉般清秀，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長，雙眼皮讓人看着就舒服，鼻子高高的，有着通梢鼻的那種線條，每當她莞爾一笑，那白裏透紅的腮幫上便出現了小小的酒窩，那小巧的嘴脣特別紅潤，牙齒很白整整齊齊的，尖尖的下巴上有一個不太起眼的小痦子，人家都説那叫“美人痣”，豐滿的胸口上總愛掛着心形的吊墜，腰很細腿也很秀長……春風撫摸三月的時候，她喜歡我用柳枝給她編的帽子，喜歡我給她採摘的桃花，喜歡我拉着她在一望無垠的麥田裏奔跑。夏季裏，她最愛穿着那件粉色的連衣裙，幾乎天天都穿着，她的腳碼很小，總喜歡在河邊赤着腳丫，拎着花涼鞋，讓我拼命去追她，然後“咯咯——”的笑個沒完，笑得彎了腰，笑得肚子抽了筋……

我們就這樣暗暗地相戀了兩年，兩年裏既有外人羨慕的眼神，也有她家人妒忌的指責，原因是我的家裏很窮，窮得只有三間土坯牆的草房。在那個姊妹眾多的年代裏，要想過得好一點，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可是小蓉從來都沒有嫌棄過，無論她的父母怎樣子阻攔，甚至以死相逼，她都沒有屈服過。那是秋天的一個晚上，月色很好，在村口略顯蒼涼的小橋上，她摟緊了我的腰，越摟越緊，好像一鬆手我就會消失在她的生命裏一樣，“唉……”她歎了口氣，“你會一生一世都愛着我嗎？”語音裏好像纏繞着無限的憂慮，“會的！一定會的！我會一生一世愛着你，守着你，保護你！”年輕的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誓言的沉重，卻又説得慷慨激昂、熱血澎湃！靠着粗壯的欄杆，我捧起她的臉深情地吻着，她那眼眶裏的晶瑩陡然湧出，猶如早晨的露水般剔透，濕了我的臉，濕了我的手，濕了我的心……

很長很深的一陣擁吻後，小蓉在我的懷裏不停綴泣着，好像心裏埋着天大的委屈，“蓉——你怎麼了？”我不知所以然，“他們逼着我嫁給別人……”她倒出了心中的苦水，“啊！我去找他們説去！”我抑制不住的'憤怒，“不要去，沒用的！你帶我走吧！到別的地方去，走得遠遠的……”她似乎已下了決定，“只要你能一輩子愛我對我好，吃糠咽菜我都不在乎！”“蓉……”我的心好像滴血般的疼痛，“好！我帶你走！我會用行動來證明給你看！”“阿平……”，她的眼神裏忽然射出了一股異樣的光輝，那一刻，我把她抱到了林中的草坪上，我們的心彷彿被月光融成了一個整體，她在我的臂彎裏嚶嚀着，沐浴着愛的狂熱和甜蜜，那一夜，我們彼此交付了自己的所有，生命裏從此融合了彼此的靈魂……

第二天，我就帶着小蓉走了，各自給自己的父母留了一封信，便悄悄地離開了生我們養我們的故鄉。我們到了一個既遙遠又陌生的城市，租了一間縮在樓後面的小房子，空間雖然很小，擺設固然簡陋，但是一桌一椅都溢滿了我們的幸福。房東阿姨是個熱心腸，怕我們初來乍到不適應，就幫我聯繫了一份裝卸工的工作。白天我去上班，小蓉就在家裏拾掇，縫縫補補，每次我下班回來，都會看到她站在門口望眼欲穿，只要我的身影在巷口出現，她便會跑過來攙住我的胳膊，問這問那，好像我一出去便揪走了她的心。工作雖然很累，但是一回到家裏我就忘了所有的疲憊，小蓉可謂點點滴滴關懷備至，她在我面前總是盪漾着笑容，看着她那忙碌又消瘦的背影，我的內疚霎時充斥了五臟六腑，淚水無聲地落在了地面上……

……

“老公、老公，你到哪裏了？”電話裏傳來小蓉急切的聲音，從上車到現在都數不清她打了多少遍電話了，“親愛的，我到鄭州了，馬上轉車，下午兩三點就會到家啦！”我急忙報着平安，生怕揪了她的心……

“兒子、兒子，你爸爸就快回到家了，趕快去買瓶酒給他解解乏！”剛到家門口，就聽到小蓉吩咐小兒子的聲音。我悄悄地站在廚房門口，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小兒子正在“鞍前馬後”幫襯着。

如今，二十年多過去了，我和小蓉都添了白髮，兒子也已長大了，她再也沒有了年輕時的苗條，由於生養兩個孩子的苦命掙扎，她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風采，多年困苦的生活也讓她的鬢角早早爬滿了皺紋……“老爸回來嘍，老爸回來嘍！”小兒子發現了我，像風一樣衝了出來，小蓉聞聲回過頭來，看見了風塵僕僕的我，眼睛霎時紅紅的，那種神情和年輕時一樣嫵媚……

夜很深了，整個村莊早已進入了夢鄉，我和小蓉卻有説不完的纏綿話兒，“親愛的，你後悔過嗎？”我感覺問得無聊，假裝試探一下，“後悔過！”她一如年輕時的乾脆，“後悔沒有早一點認識你！”她親了我一個響響的，“我寧願在自行車上哭，也不願在寶馬裏笑！”她翻轉了現在流行的一句經典，“有了你，放了世界又如何？”語氣裏帶着特別的滿足感，“我現在什麼都不缺，缺的是你陪着我……”“蓉……”我緊緊地摟抱住了她，撫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膚，“你呀，你！”她用食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接着使勁地咬了下我的肩膀，然後把頭深埋進了我的懷裏……

此刻，我彷彿又聽到了那熟悉的深情的旋律，“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最愛的人，為你赴湯蹈火也不是不可能，從來都沒有，愛過這麼深，遇上你我就是最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