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哭散文

一

十年前，有人説愛我。這個人圓滑世故，聰明能幹，但不是我想要的類型。我不喜歡拖拖拉拉，明確又堅決，告訴他“我不愛”。但是，無論我走到哪裏他都要跟到哪裏，講笑話，説故事，削水果。因為不愛，笑話不好笑，故事不動聽，水果沒有味。

愛與不愛都不需要武力，我開始説理，不停的説，結果誰都説服不了誰。愛沒有錯，但我害怕，怕他這樣糾纏不清，怕最後兩敗俱傷，一狠心，我説我心裏有人。

是的，正好有一個人，一個默默喜歡我的人。於是，我成功利用他，獲得解脱，也鬆了一口氣。我不曾料到的是，為了能擺脱別人，自己竟然成了感情騙子，欺騙了他的愛、他的真誠、他的善良。説分手的時候我有些慚愧，他卻一臉平靜一點也不怪我，説我沒有利用他，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那一刻，我恨自己，恨自己冷漠無情，恨自己自私自利。

雖然一樣不愛，但最終我選擇和他結婚，希望能用一生去彌補自己的過錯，用一生去癒合他受傷的心。

婚後，他依然温柔體貼，依然小心呵護，依然任勞任怨。我的親人朋友甚至我的父母，他們每個人都覺得我很幸福，很快樂。極少人知道黑夜對我意味着什麼，那是無休無止的眼淚和痛楚。十年，所謂幸福，就像標籤，從腳底一直貼到我的頭頂，密密麻麻，不計其數，就連呼吸都感到窒息。

我把自己隱藏在黑夜裏，蜷縮在角落裏，刷新憂傷，串聯憂傷。心雨，途經身體的每一個版塊，最終滯留在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沒有愛的痕跡。

我知道。沒有愛，會哭，會揪心的痛。

二

靈魂一旦出鞘，生死就不過是肉體存在的一種方式。夢想天堂，闖紅燈我沒有去，就連5.12地震也沒有去，不是天堂有多遠，是上帝要懲罰。

的確，上帝很會懲罰人，只要你有一口氣，他就不會讓你絕情斷愛。他明知道我這樣卑劣無恥的人，不配有愛，不配去愛，就算用盡力氣開花也未必能結果。可是他偏偏讓我愛了，在一個錯誤的時候。

因為地震，我們相遇。他説要了解最新情況，要了我的號碼。他打過來，問我情況怎麼樣，有沒有生命危險，我顧左右而言其他説聽不懂他的普通話，匆匆掛了電話。

他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的打，教我如何保護自己，教我如何緩解緊張情緒……不知道為何，我哭了，第一次在一個外人面前放肆的哭。

春秋流轉，冬夏交替，這個電話一打就是三年。説的是綿綿煙雨、炎炎烈日、颯颯秋風、皚皚白雪，唱的是《日光海岸》、《昨日重現》、《追夢人》……

只有我知道他説的都是思念，這種思念很輕，很柔，很軟，不容易察覺。只有我知道他唱的`都是愛，這種愛就像天邊的彩虹，飛架起兩顆真摯的心。

我喜歡聽他説話，聽他唱歌，更習慣於他的存在。我想我是愛了，因為有了思念，有了渴望，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愛情，一旦發生，就會過於沉重，特別是發生在錯誤的時間地點，不管你怎麼朝思暮想都無力擔負。明知那些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柔情蜜意，對我而言是一種奢侈，一種諷刺。我還是抑制不了如潮的思念，不管是風和日麗的時候，還是細雨霏霏的時候，抑或是風雪交集的時候，也不管是旭日東昇的時候，還是日暮殘陽的時候，抑或是月落星沉的時候，我都會想念，每一次都那樣情不自禁，那樣真實自然，那樣無法自撥。

雲水尚可漂泊，倦魂無依，可憐青絲落白髮叢生。風捲殘簾，紅燭搖淚，可憐幾度心事不休，歎紅塵，早已物是人非。一場花雨夢，許多情，如水東流。只有那漫天的落葉象是記憶的碎片，零零散散，搖搖欲墜。

我知道。有了愛，在不該愛的時候，會哭，會揪心的痛。

三

壞情緒像個污染源，常常會感染到身邊的人。一個人傷心難過，身邊的人也跟着鬱悶難受，一個人開心快樂，身邊的人也都會輕鬆愉快。我討厭自己，可依然改不掉。

我儘量剋制，兒子還是受了影響，常常也是不哭不笑不打不鬧，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沉默得讓人費解。

“媽媽，你快樂嗎？幸福嗎？”小傢伙挑着眉梢問我，那深黝的眼睛像黑夜的天空，你不知道它有多深有多遠，更不明白它包含了多少內容。我經常為他這雙眼睛而自責。

“有你這麼乖巧聰明的兒子，有你爸爸那麼任勞任怨的老公，還有如此温馨和諧的家，當然很開心很幸福啊。你為什麼這樣問呢？”

“可你為什麼老一個人哭，我都看見好多次了。”兒子偏着腦袋，深表質疑，仍然不依不饒。“爸爸説眼淚是女人的專利，我也不懂什麼是專利，但我不喜歡媽媽流淚……”

我的心像被什麼都西重重一擊，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這是一個出自己4歲孩子的嘴。除了感動驚奇更是自責，真不知自己平日裏的言行舉止都給孩子帶來什麼影響，“對不起，兒子，不是因為什麼專利，有時風沙大吹了眼睛，流眼淚是正常的。”

“那麼，這一次也進沙子了嗎？今天沒有風.”兒子半信半疑，走到我面前，“以後，我給你吹眼睛吧。”説着踮起腳尖邊，對着我的眼睛，輕輕的，輕輕的吹……

一股暖流，柔軟，輕緩，從眼角迴流，循環，激活了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其實，沒有愛情，我也是幸福的，只是我不曾察覺。

從那以後，我不再暗自垂淚，練習微笑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課題。從苦澀牽強的笑到自然會心的笑，我想我的每一個笑容對於孩子都是蜜，也會從嘴裏甜到他的心裏。

我誰知道。親情，是濃縮的愛。抹殺了，會哭，會揪心的痛。

四

夜過三更，心事不打烊，眼睛也不肯入睡。披衣下牀，推開門，縷縷秋風入袖，陣陣涼意來襲。更深露重，一半因為夜涼，一半因為心涼。

黑暗會加重憂傷，就連天上的街市也不如往日那樣美麗繁華。沒有有耀眼的星光，沒有碧藍的海水，沒有閃爍的天燈，心中那如詩如畫仙境般美麗的地方不該是這樣一望無涯的黑。哪怕是一抹殘月，半點寒星也好……

“夜涼，回屋睡一覺吧。”老公把衣服披在我肩上，拉我進屋，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你怎麼醒了？”問話的時候心裏有些愧疚，遊離的眼神讓聲音和夜色一樣涼。好在沒有月光，他察覺不到我的神情也注意不到眼角的淚光。

老公含着笑沒有回答，遞過已經燙好的牛奶。“趁熱喝，暖暖身。”

對於眼前人，我想和他説句話，説對不起説謝謝，為他十年的忍讓，為他十年始終如一的愛，為兒子鬱鬱寡歡的神情。是的，這些年，我折磨自己更折磨着身邊的人，包括我的孩子。

五

關於愛情，我不願再想，不願再失眠。雖然無法保證每一個夜晚能睡得很香，但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為我蓋被子時的温柔。不經意的那一抹微笑，在心裏早就定格為一世歡顏。我，老公，孩子都不需要承諾。

當我試着去愛，我才發覺，老公的眼角出現了皺紋；當我試着去愛，我才發覺相伴十年的灶台一塵不染；當我試着去愛，我才發現兒子的抽屜裏是滿滿的禮物和祝願；當我試着去愛，我才發覺微笑有了彎曲的幅度才算幸福。

當我試着去愛，才發覺冷有衣穿是愛，熱有涼風是愛，餓有飯吃是愛，渴有清茶是愛……愛，是風雨中撐起的小傘，把薄涼擋在温暖之外；愛，是亮在黑夜的燈塔，使迷途的船隻找到正確的航線。雖然簡單平凡，但一直都存在，存在於每一個日子裏。

當我試着去愛，我才發覺，無論是春天的紅桃還是夏日的荷，無論是秋天的金桂還是寒冬的梅，每一種不同的花香都是相同的愛，每一種不同的花姿都是相同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