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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向全世界交出了自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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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九月,都有那麼幾天,周遭、媒體,鋪天蓋地都是有關恩師的話題。受環境所染,忽然想起一位老師來。

那一刻,他向全世界交出了自己散文

這位老師姓於。八十年代初期,在我就讀的一所中學教英語

彼時,學校條件十分有限。學生住宿只能自己去校外找。極個別的,老師會安排在某個辦公室。當年,我與幾個住宿女生被安排在教導處。隔壁便是於老師的辦公室兼宿舍。

那是一排座南朝北的老瓦房。一進門便是一條貫通東西的長長的走廊。然後一間挨一間的各科辦公室。一到冬天,開放式的走廊冷風嗖嗖的。尤其晚上,校園裏一片寂靜。晚自習回來,摸黑經過走廊時如同遭遇封鎖線似的,屏住呼吸的我們再也顧不上矜持,腳步頓時變得倉皇起來。然後,絲絲哈哈閃身入室。

室內的環境亦不容樂觀。能散發熱量的除了一個通炕的爐子便是那鋪不大的火炕。房屋舉架很高,四面透風。鼻子裏進出的呼吸清清楚楚。

學校不設食堂。學生住校自己帶米,然後再以計數的方式交與伙房。校方免費為學生煮飯。一年到頭,全體師生清一色都是高粱米飯;副食一般都是從家帶些鹹菜下飯。與窮學生相比,老師多少強些。卻也僅限於自做的一些簡單菜餚。

國中階段,我的英語成績尚可(筆試)。只是所學竟是地地道道的啞巴英語。

受多方條件制約,成長中好多事情家長無力參與。一個偶然的機會,內心的糾結與於老師和盤托出:意在能補一補音標最好。我只是順嘴説説,既未提及報酬更不涉及家長參與。沒想到的是,於老師竟然爽快的答應下來。之後的日子裏,每天晚飯後,都會準時出現在於老師的辦公室,有效學習一會。其實,除了補課,還有一個小心思願意過去:同是一趟老房子,於老師的宿舍比我們的暖和多了。有一天去得早,我便端詳起同樣簡陋的房間裏的不同來:只見一扇進出的木門沿着門邊,從頭至尾被於老師在裏面釘了一層厚紙板。然後,又用報紙裏外糊了一遍。這樣一來,小屋嚴實多了。爐火生的正旺,劈啪作響。剛出鍋的海米燉大豆腐呈暖白色映着油亮的紅辣椒,還冒泡呢。雖是一道素菜,彼時卻羨煞我們。暖融融的房間加上裊裊飄升的菜根香,讓離家在外的我忽然感到有種生活的清甜在裏面。

在於老師的幫助下,很快掌握了音標的拼讀。也正是基於當年的功底,若干年後,未及女兒英語開課,我便“捷足先登”,買來教材與光碟,邊學邊教女兒。再到後來有道詞典助力,英語與我終未走遠。

一次偶然的出國經歷,又一次讓我正視了自己的外語實力。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設若沒有一個恆久的堅持,我相信當年的補益算不了什麼。不過,畢竟是引線,是源頭。是鹽在哪鹹、醋再哪酸的根本。

那時的老師,責任感太純粹了!

這麼多年,不止一次的想起飛揚的青春和曾經的過往。只不過,本能的衝動一直未能抵禦羞於表達的個性。從而讓感念風乾在了幽深的歲月裏了。受環境蠱惑,一種暖念瞬間復燃,且越發激昂熱烈,欲罷不能。

終於得到一個確切消息:於老師退休了。不過,私奔了……電話那頭堅定的語氣讓我愣在原地。並且,腦海裏疙疙瘩瘩的全是他。

甫識於老師時,中等身材的他方三十出頭。相貌端莊、穿着樸雅、乾淨利落。一副幹練的知識分子模樣。在我國中的三年裏,作為教學骨幹的他一直都是三年部班主任。

畢業班的管理有別其他。當上半年將全部新課程結束後,下半年的大部時間基本就剩複習了。越到後來,自習課越多。每天下午,氣温飆升,睏意來襲的畢業班學生便仨一夥、倆一串各自拿本書,然後真真假假的或操場一角或大牆根下一呆一下午。而於老師帶着全班學生一坐一節課。他的班級不僅成績是一流的,即便上操,也能表現出與眾不同來:步伐整齊、站姿優美,口號響亮的一定是於老師的隊伍。流動紅旗到了他們班就再也不曾流動過。

有一天早晨,好像是季節交替的當口,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情。具體怎回事,我都忘記了。只記得“禍從心病起”的於老師與校領導(內親)發生了一場不小的衝突。之後便一舉搬離英語組,去了體育組辦公。也正是因為那一天,他的前世今生又一次成為整個校園竊議的焦點,像對待功課一樣,被人重新複習了一遍。

若干年前,剛剛參加工作的於老師屬民辦編制。他的積極、進取被許多人看好。轉正當時,校領導為其介紹一個對象,身為農民的對方除了一個特殊的身份再無其他(領導至親)。所有人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迫於壓力,他答應下來,也如願轉為國家公辦編制。

看似已經扯平的事情其實從未扯平過。決定只是片刻的事情,而為決定埋單的將是一個漫長與艱辛的`付出。並且,被動滋生叛逆的定律適用任何人。

接下來的許多年裏,於老師的那位內親領導一直以鐵腕政治掌控一方。同一個單位,每一次遇見,都似在傷口撒鹽一樣。怨,一次次被點燃。

有哲人説:“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有人就是算不開這個帳”。所有的事情,一旦有了背景,原本簡單的事情便不再簡單。婚姻也是,紅塵陌上,多少牽手背離了為愛出發的本質,為生存而捨棄了真正的生活?

前幾年,於老師唯一的孩子在都市安了家。考慮親家能力有限,便用自己的名字貸款幫孩子置下一套房產。

一個偶然的機會,電話裏他告訴我:他現在很好,老伴在市裏幫着照看孩子。他自己在家,種點地。他説:他喜歡農村,喜歡有點事做。我也時常聽説,於老師種菜的技術,無人能出其右。

私奔,為什麼?這(女)人幹啥的能讓人這麼動心?既然去意已決,就在當地生活又如何?思緒稍停後,電話這頭的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着。這人也是附近的,都六十多歲了,還幹啥呀,單身。個人條件還行。這不,一年一年的他也一個人,她也一個人,時間長了,就到一起了。這人原來的丈夫挺讓人失望的。反正他倆都挺不幸的。也沒人説啥,那也不得勁唄,老親少故的。走有大半年了……

或許,如今的我早已為人妻、為人母。見慣了紛擾,稔熟了激烈。懂得了站在一個成人的角度思考問題。沉默有頃後忽然有悟:這似乎有別於一樁普通的濫情事件。人啊,誰都不容易,都有難處的!

兩個沒有起點的人,強扭在一起,生兒育女,到孩子立業成家,幾十年韶光,到底真的不和諧抑或有太多的遺憾在裏面,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無論如何,在向全世界交出自己的那一刻,都是一場連皮帶肉的撕扯。天知道,歲月漂染的白髮裏,曾經追問過怎樣的人生祕密?一念決堤後,暗夜裏自己與自己的爭鬥、撕扯、談判與講和……

人們總是習慣於只重結果,不問前因。中國人的傳統觀念: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如此想着,忽然一個念頭明亮起來:在愛的季節裏,每朵花都有盛開的權利。如果,站在人性的角度,對生命做一次積極的考量,是不也有讓人同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