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增歲月人增壽-隨筆散文
現在真是不得了,跟年輕人説話,三轉兩倒的,就會説到當年,説到遙遠的時代。像今天下班走在路上與一位年輕同志並肩,他説現在的天不冷,我説過去的三九嚴寒可沒有虛的;他説穿得不少了,我説過去鄉下貧困冬天棉襖不能及時上身,我們這代人大都落下了腿疼等毛病;他一感歎“你們那個時代的人真不易啊”,我就越發回憶起當年,説過去我們剛來小城的建設情況,如何荒涼,如何破舊,路邊長什麼樣的樹,樹溝多高多深,城市只有到某處多大,這些年的變化日新月異目不暇接……等到我自覺喋喋不休的'時候,已經到分手各回各家的岔路口了。
或許,這就是老的標誌。雖然按我跟一些年齡相仿朋友們一起説年歲不饒人,他還説工作生活中沒有感覺不如別人,但在年輕朋友們面前,在那些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同事面前,在記不住事情、愛忘字的情況頻繁發生的時候,怎麼能不感覺“天增歲月人增壽”的壓力呢!
是的,沒有細想之前,看“天增歲月人增壽”這話是很正面,而且往往選擇它為春聯以為喜慶。現在則不一樣,一想到天增歲月,就向老年邁進;一聽人增壽,就知人生又少了一年,哪裏還有喜欣之情呢!每每在一年結束之際,每每在另一個新年的開端,想得更多是上一年有哪些收穫,這一歲過得有沒有意義,特別是有沒有辜負生命。還會想在減少了一歲的下年餘生中,盼望的事情哪些能成真,哪些值得努力,哪些需要持續用力;之前留下的遺憾如何彌補、想幹未乾的事情如何起步、欠下朋友同志的情意怎麼回報……
時光越來越快,已經成為大多數人的共識。這種感覺到了生命過半的人心裏,尤其強烈,尤其具有壓迫感。明明知道時間一分一秒從來不停頓,還是期盼着它能在自己生命裏慢些走;明明清楚歲月的年輪不由分説地印在門臉上,還是痴心是不是可以讓別人覺得自己還年輕沒有老到那某種程度。於是,當別人説你還年輕的時候,如同紅顏女子聽到別人説“你真漂亮”一樣興奮。而這種興奮人去樓空的時候,遺落在角落裏的寂寥失落更甚。
不用問為什麼。這是挺正常的生命體證。就像兒童從來不為時光飛逝傷逝一樣,就像年輕的兒子對於我説別耽誤時間在遊戲裏、手機上蠻不在乎一樣,就像蝴蝶從來不為馬上到來的秋風流淚(它流淚人也不知道)一樣,就像老年人看慣了雲捲雲舒、浪飛浪落一樣,人在每個階段對時光、對事物的感知不同,表達出的看法相異。天增歲月人增壽,着實是寫實的好句字。歲月增加,人還活得健健康康、硬硬朗朗的,豈不是神人共賀的事情?壽是個大標誌啊,活着是個大前提啊,沒有活着,什麼都成了虛空一場,談什麼能有意義呢!
生命不就是追求活着、活的數量再加上質量“第一”的效果麼?當然這是飄渺無垠的事情。活得長命跟活的質量往往並不合拍,或者説它極可能只能錯位組合。正像張中行老先生的文章《壽多則辱》裏列舉的壽而辱的種種,不是自己覺得機能衰退,就是感到色衰無顏,再就是壽長而昏聵犯錯而自取其辱。所以活着,還要活的好,活的精彩受人尊重,就不是能喘一口氣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天增歲月人增壽”,這是客觀規律。你説管他天增不增歲月你都不想增壽,這由不得你。當然如果你早早改過年齡,減小過三五歲,那倒是可以驕傲一下子的。當然這種驕傲哄得了別人,卻哄不了你還殘存的內心,半夜三更,想想自己連年齡都得裝,至死連個年齡都沒個準頭,只有悄悄在被窩裏啜泣,讓老婆一腳蹬過來訓一頓:不好好睡覺,跟哪個老相好約會激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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