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瓣花香-抒情散文

趁着早秋的閒散，我的心漸開闊起來。信步到溝邊或一座老屋的門前，看幾眼那些粉色的水金鳳花。

我靜下心來整理情緒，試着去領略幾朵平凡的小花散發的青春氣息。一個人，只要你停下腳步，你的心便充滿了懷舊，那一刻，你或者睹物思人，或者觸景生情，你的心會在開闊裏瞭望着舊事清晰。暮然回首，某一段如絲雨般沾衣欲濕、半乾不透的情節就毫無防備地竄上眉梢。

於是金鳳花的情節觸動了我。我彷彿又看見了那兩片粉紅的花瓣，水靈靈地討人喜歡。我情不自禁地咧嘴一笑，笑那記憶裏的一小點天真，一小點浪漫，一小點莫名的歡喜和心動。那是在一個小村莊，一個悶熱的夜晚，一個我借宿了幾天小房子裏，我無心睡眠，我在無聊地翻書。窗外有嘻嘻的笑聲，我循聲看去，有兩根纖纖細指擱在泥巴糊的窗台上，指尖上的紅忽地把我的心勾了去，藉着屋內昏暗的燈光，我足把那粉紅的指甲看了一分鐘，它多像兩片花瓣風落在我的窗台，一動不動，似交秋後的第一抹風為我送來的清涼，叫我的神情清爽起來了。是的，這就是阿妹用金鳳花泥敷在指甲上形成的顏色，當地的小女孩都會做，可我不知道。阿妹站在窗外轉動手掌，好看嗎？你瞧，你瞧，這隻手也有的，金鳳花包成的……就是長在水溝邊上粉粉的花朵，把花采來搗成花泥包在指甲上，指甲也就粉粉的了……那時我才知曉原來金鳳花還有如此的效用。我望着阿妹，臉兒團團的，下巴尖尖的，睫毛彎彎的，眼睛大大的，可愛得很。再看阿妹轉動着的手兒，真就像幾片花瓣掛在水邊的綠枝上，晚風吹來，搖曳生香。好看，好看，比指甲油塗的好看多了。我總是傻傻的笑，誰能知道，窗外月白如洗，娃唱蟲吟，我心的平湖被那柔軟的指尖戳起了道道漣漪。阿妹整個兒趴在窗台上，把手夠進來。你瞧，你瞧，阿哥覺得好看，我明天還去採金鳳花，把剩下的指甲都包起來，給你看。金鳳花並非什麼稀罕物，但阿妹的一句“給你看”卻叫我心悸了一下。阿妹總是嘻嘻地笑，一句一句重複的你瞧，叫我窺見了一點點女兒家的情竇初開。阿妹正像一朵綻開的金鳳花，在水草豐美中、在卵石沙灘上、在這水月交接的風景裏，放情。我輕輕觸摸着，感覺着，平滑的風像阿妹無邪擺弄的指尖，揉碎滿屋的悶燥，予我甘泉般的清涼。看着阿妹的脣紅齒白，我會伸出手去，採摘那兩片清香，但我沒有那樣做，我不知道這一小點天真浪漫裏，這一小點歡喜和心動裏，是否藴藏着一小點我捉摸已久的愛情呢？如若有，我可能會喜歡上一個不可得亦不該得的女子，而後去經營一份兩兩相傷的情感，承受一份兩兩相怨的結局；若沒有，説明我心的麻木和不解風情，或者是我想得太多了；或者都不是，我只是一個過客，那只是一場帶不走的風景，我憑什麼要胡思亂想呢，憑什麼要在幾片單純的花瓣上安放複雜的情思呢！我總是傻笑看着阿妹，那晚我什麼也沒有説。

每晚，我希望阿妹出現在窗台，但我總是失望。阿妹的指尖和着她的聲音縈繞在我的腦海，粉粉的金鳳花，粉粉的指甲，你瞧，你瞧……我推開紗窗，望向那水草豐美處，望向那卵石沙灘裏，望向那不着邊際的水月交接的風景裏，那裏有成片的水金鳳，含羞帶怯，純純芳香。

我去水溝邊探究金鳳花，我發現金鳳花的籽藏在一個囊裏，成熟的`時候，用手一碰，囊就會炸開，裏面的籽兒彈射出來。我採集許多成熟的花籽，準備帶回家種在花盆裏。在離開那個小村莊的時候，我撒一些籽在阿妹家的門前，希望來年，阿妹的門前粉紅一片。在離開的前夜，我挑燈夜戰，以阿妹的形象寫了一個故事，故事裏我們的愛情成真，我們各自品味愛情的酸甜，但我狠心地給結局安了一個悽楚的結局。

以後，沒有人知道我閲過多少夜的月白如洗，聆聽過多少夜的蛙訴蟲吟，想起過多少次窗台上的粉紅的指尖。我無需刻意去播種水金鳳，因為只要我去的地方，總能見着金鳳花的身影，偶爾，我站在金鳳花開的地方，閉目，讓那兩片帶着花香的指甲戳在我的心上，讓沁在心頭的漣漪一道道盪漾開去，開闊，開闊，清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