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家鄉的豆娘優美散文

又是一年入夏時，清晨明亮的陽光早早地透過窗簾，給原本簡陋的卧室增添了幾分秀色和暖意，本想繼續享受這難得的春眠，怎奈窗外林中小鳥的歡鬧聲，拖長綿綿的蟬鳴聲，還有院內早起人們的説笑聲，吵得你無心再貪戀春夢了。半夢半醒間推開窗户，望着院子內翠綠的樹叢，深深吸上幾口清新空氣，再伸上幾懶腰，在品味着生活的愜意中，漸漸地清醒過來，再仔細觀看窗台上，幾盆花草生意盎然，那叢老海棠花還開得正豔，突然間一幅優美的畫面吸住了我的目光，幾隻小生靈正在草叢綠葉間自由地嬉戲……，那不是久違了的豆娘嗎！豆娘，温暖觸碰心靈，許多感慨和記憶漸上心頭。

記憶中，第一次見到豆娘時，也是在一個夏天，是在老屋後面的通道中，看到在陰冷巖壁上，幽幽的草叢間或飛、或立，或追逐、或交連，覺得特別神奇，當時還以為那是“螞孃兒”（蜻蜓在老家的土話），但是她那五彩斑斕的身姿，遠比蜻蜓秀美多了，懷着好奇的心去問題父親，父親説是“小螞孃兒”，直到讀中學後，才知道她的學名叫豆娘。以後每逢夏日，特別是陰天的時候，故鄉池塘邊雜草上，清澈小河旁水面的菱葉上，河灘的菖蒲葉上，河堤的柳樹蔭根枝上，還有在僻靜灣角水面迎風搖曳的荷葉上，總是會看到各種各樣的漂亮的豆娘立在上面，它們像一架架迷彩微型直升飛機停留在上面，隨便風搖晃着站立物安然無恙，閃爍着無限的美麗。

暑假裏，常常會邀幾個夥伴一起到河邊、池塘裏摸螃蟹、小魚和蝦子，常常又十分希冀地在水岸邊坐着觀察豆娘躲在陰暗處花葉上的情景，很是有鄉野裏的情趣。好奇地觀察豆娘立着時的翅膀，只見它們張開平行着，整個身體沒有任何顫動，四片輕薄的翅翼紋絲不動。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擺出一個蘭花指的姿勢，小豆娘還誤以為是什麼枝條，便輕盈地落在指尖上了。仔細端詳，發現它們真的很漂亮。火紅的豆娘是通體鮮紅，猶如一隻只成熟的紅辣椒伸長了尾巴；蔚藍的豆娘身體閃都眨眼的熒光，給人以夢幻般的感覺；還有褐黑色的、橙黃色、桔紅色、草綠色的、金黃色的、淡嫩色的……，無論那一種，她們那長長的翅膀，鑲嵌着很有規則的筋絡，四隻圓鼓鼓的複眼，似鑲着的晶瑩的寶石似的，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張揚着它們的美麗。

那些靠在水邊的雜草上，還有浮在水上的枝葉上，也常常會站立着豆娘，它們或緊貼露出水面的枝葉，或用小足抓住搖曳的`葉子，像一個個驕傲的將軍不晃不動。當微風把河面吹起閃靚的水波一層一層的從遠處撞過來時，當水波又透出一圈圈漣漪時，豆娘依然巍然屹立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它們的高超技藝就像是優美的運動員在水面上表演一樣。

鄉間的豆娘不僅優美多姿，而且還是很浪漫的，它們在共同的生活中產生愛情，在天空中幽會後便會結伴遊戲追逐，它們不分時間和地點，不分河面和場院，只要相互喜歡，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熱絡得“親密無間”，在草枝上，在綠葉邊，在柔光裏，在斜陽外，雄和雌的蜻蜓總喜歡把尾巴交織在一起，有時兩隻蜻蜓在一前一後飛翔時也會緊湊在一起。鄉村裏的青年人看到了，有時相互間還開起了調侃的玩笑，其實也是對豆娘愛情浪漫的羨慕之情的一種表達了。

搜遍所學，描寫蜻蜓的詩詞到是不少，但唯獨少有讚美豆娘的了，也許是古人都把她當作是蜻蜓了吧，不過豆娘也算是“小蜻蜓”了，為此在那個頑皮無知的年代，我們除了觀察豆娘外，每每看到豆娘，還會誦讀起楊萬里的“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睛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經典美詩句，我們有時還讀范成大的“日長籬落無人過，唯有蜻蜓蛺蝶飛”；杜甫的“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的詩句，誦讀它們，眼前就像是展開了一幅美麗的七彩畫卷。有時，還會唱着歌去捕捉它們用來玩，方法很簡單，就是用蜘蛛網粘在一個大的竹編圓圈上，再配上一個長長的把子，捕網就做成了，再對着飛翔的蜻蜓揮網捕捉，舉着網奔跑在池塘邊、小河旁，菜園地裏、田坎上，來來回回的快樂極了，我們追逐、捕捉豆娘，常常是挑最漂亮的，如紅的、黃的、藍色的、黑色的……，然後再放進紙盒或玻璃瓶中慢慢欣賞。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凡被捉到的豆娘一旦放在紙盒子裏或者放在玻璃瓶子裏，它們很快會死去，死去的豆娘與屹立在水草上的情景相似！

父親每次見我們捕捉豆娘，都會責罵我們，説我們造孽！有時興致好時，就會給我們説“螞孃兒是天龍身上鱗片中的蚤子，隨天龍向人間降雨時來到了人間，她天生高貴，性子是很驕傲的，不願意受凡人的約束，關在狹小的空間寧可死亡，也不願意委曲求全，所以死得那麼快”。小時候對父親的話只覺得是一個神話故事，並不能領會其真正的寓意，現在想想，其實豆娘是在向我們提出抗議，它是在告誡我們，它們的生活不在這狹小之地，應是在自由的廣闊的天空。

雖然年復一年，豆娘每年仍然隨季節的變化生死輪迴，但隨年齡的增長，無憂的年代慢慢失去，在上中學以後，就很少去陪她們嬉戲了，工作後整天忙於事業，差不多都把她們給忘記了。去年夏天，父親週年祭日，我又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故鄉，故鄉面貌沒有大的改變，老屋依然靜靜地矗立在那裏，只是沒有了父親熟悉的身影；屋後的幾籠竹林依然茂密地生長着，只是林中沒有了從前“雞飛狗跳”的熱鬧場景；房前的水塘依然清縈地躺在那裏，只是池塘裏沒有兒時的小夥伴嬉戲的蹤影！。物是人非，心中充滿無限的惆悵！正在思索間，只見幾對豆娘的身影跳進了眼簾，它們渾身是火紅色，正結伴在草叢、水邊飛來飛去，覺得無比的親切，好似是在迎接漂泊的遊子，又似是在歡迎久別的朋友，漸漸地即把思緒又帶回到遙遠的從前……

今天居然在窗台上又看到了她們的影子，好是一陣子激動，覺得它們是靈動的精靈，是故鄉的永久印記，是我生命中抹不去的幸福回憶。望着她們自由嬉戲的影子，我忽然又想得很多，情不自禁去搜尋過去的點點滴滴，記憶中的昔日的痕跡似乎又在幻影中呈現，便又倍加思念起與父親相處的美好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