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開乞巧夢經典散文

六月尾的漾水河畔，氤氲着萬頃女人的紅火美豔味道，乞巧風情灑滿麥收後的每個村莊，為乞巧而來的女人，放下各個打工城市的燈紅酒綠，學生娃們休下學業，排練已久，鄉村的煙火溢滿嗆人的歡歌勁舞。

這時節，男人們心甘情願攬下各種農活，積極支持自己的媳婦女兒參練乞巧，不嘮叨了，不吵了，不讓媳婦幹活了，不催女兒寫作業了，忙閒的夜幕下，不看電視了，不喝酒了，不了，早早在排練乞巧的地方搶個好位置，欣賞乞巧，評論每個女人歌舞，偷看女人的俏式，暗暗比較自己家的，裊裊的煙圈裏點亮種種心思，飽含一份踏實安逸，還有一種心滿意足。

炊煙縹緲的晨曦喚醒鬧騰多半夜的村莊，乞巧的女人們在興奮又略帶疲憊中似醒非醒。屋前房後，早已雞鳴狗吠。

晨光滑過青石板，灑滿井水，露水滋潤下的指甲花，妖嬈在各個院落牆角，花影搖曳在黛瓦白牆上，豐滿的腰肢粉嫩性感，綠葉青翠欲滴，凝玉溢脂，閃閃發亮。各色花已怒放，似乎專為乞巧女人成熟，染滿成熟女人韻味，蕾蕊低眉羞柔，在婆娑的陽光裏，搖曳萬種風情，百媚自生。與生俱來的紅顏宿命，或許只為乞巧紅袖添香，一次次輪迴在乞巧女人的指尖裏。

“還有七天就迎巧嘍”！“趕緊包指甲嘍”！

一聲聲老阿婆急喚，驚醒美夢中的乞巧女人。

顧不上細洗精裝，女人們忙活了。

趕緊包指甲。虔誠的心，原生態的味，拋開形形色色的指甲油，老古的指甲花染紅了代代乞巧女人的靈巧的手。

趕緊掐。精心挑。

女人們彎腰在花畔畔，左手提着竹花壠，右手穿掐花叢間；粉紅的花枝，水嫩的葉，三色的花朵兒，映紅女人笑意盈盈的臉。一朵朵，一瓣瓣，挑花了眼，彎酸了腰，掐夠了包指甲碎瓣瓣。

老阿婆們在濁水裏淘，清水裏涮。案板上切成碎末末，撒上鹽，撒上礬，搗碎了裝進小瓦罐。

再把核桃葉子摘一把，一片片晾滿竹簸箕，一根線，兩根線，紅絲線，白麻線，絲絲縷縷纏着心裏的美，手中的亂。

剪指甲，修指甲。全家轉忙乞巧手，等日落，盼天黑。修長的手指伸出來，昏黃的燈影頭頭恍，花葯貼蓋指甲片，層層包，細細裹，一根線兒纏幾圈。綁得緊，扎得牢，捆住手指，如是結繭化蝶，才能包出十指妖嬈的紅甲瓣。

前半夜，鑽心疼，痛擾了巧夢，撩撥了淚。酸澀的氣味花花眼裏溢。後半夜，花葯滲入皮肉，滲入骨。針刺一般的疼，十指連心的痛，扯着心靈手巧的願，心事裝滿青春的甜。顫顫抖抖呴手指，迷迷糊糊入夢鄉。夢裏，巧娘座畔花錦簇，十指花開，甲落紅，染着花的韻，暈着乞巧的香，霓裳羽衣驚鴻舞，指甲紅瓣如蝶飛。

天麻明，拖着合衣擁卧的身，微開惺忪的憔眼，藉着晨光，卸下手上的殼，十指紫白，指甲橙黃，一壠嫣然，七月的色彩塗滿乞巧的.心。

破繭再包一次，指甲的顏色更紅一層。

七個日日夜夜的疼，最後破繭換來十指奼紫嫣紅的花，落紅在七月乞巧的詩意中，指尖豔兒不妖，每個乞巧女人開滿倆手玫瑰，舞動中如蝶嬉戲翻飛。

迎巧的六月最後晚上，虔誠的乞巧女人焚香跪拜，誦唱“巧娘娘下凡來，給我教針教線來。。。”。紅豔豔的雙手獻上黃瑩瑩的豆芽，指甲如花瓣零落黃蓯中。

七月七年級，拜巧娛巧開始了，每個神廟，每個乞巧村莊進行自發友情乞巧表演，禮尚往來，一片花海，千莊歌舞，城鄉不分，廟會人山人海，車水馬龍。莊家人穿着最美的衣裳，惹火最美的姿勢，擁前擁後。和城裏人一道，消費觀光，休閒享受。

七天八夜裏，乞巧女人的紅指甲落紅繽紛，如蝶飛舞，每一個舞姿，都飄散着指甲花的味道；每一個眼神，都在彩色的指間點染。七月，每一個角落都綻放着指甲花的容顏。

祭巧日，紅指甲映在飄滿花瓣的清晨第一瓢水中，如女兒初紅，綻開了女人的青春，女人的命運，女人的夢想。

如是，紅指甲搖曳在坐巧，迎巧，拜巧，祭巧，娛巧，送巧的七天七夜程式中，一次次把乞巧女人的夢泊進這遠古的七夕情人節裏，一回回勾勒進秦人遺風遺韻中，一次次暢過生命中生日般的女兒節。

初八，還惆悵昨夜送巧的乞巧女人，沉傾在不捨無奈的淚痕裏，拾起紅指甲，將心事修在長長的指尖上，暈出一灣灣漸漸退出指根的紅月亮。

“媳婦，別難過了，聽説你們乞巧到北京了”。

" 女娃,別哭了，聽説乞巧已申世遺了'。

指甲花仍在開過乞巧節的七月風中搖曳，低眉中，似乎心事重重，裝滿這場集詩信仰崇拜，詩詞歌賦，音樂舞蹈，勞動技能於一體的‘中國乞巧活化石'.依着‘乞巧之鄉’的風月一次次美麗輪迴。

一灣灣漸漸退出指根的紅月亮，在指尖上還等明年七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