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散文

你喜歡什麼？大理石砌成的房子，琉璃色的掛燈，鵝卵石的地板，端黃的簾幕，硃紅的餐桌。再點一支紅燭吧，還有一瓶酸甜馨香的紅酒。我會在透明的瓶中為你插上歐式的玫瑰。

整整一個下午，我帶你去福爾摩斯探案集的書欄，我跟你在那裏坐在那兒，我們去黑色的吧椅上點一杯咖啡，不加糖，有點苦，有點燙。你慢慢的喝着咖啡，我默默的看着你那時的樣子，很美。

我們的時間很長，在古老的大本鐘下，夜空是明亮的街燈，沒有星星。人來人往，古老的香樟樹散發着幽香，長滿爬上虎的紅色小閣樓，青色的欄杆，裏面睡着一隻慵懶的花貓。一位長鬍子的老人，歇在躺椅上，手裏拿着一隻硃紅色的茶杯。天下着濛濛的雨，我們就這樣走到天荒。

海邊，長滿柳樹的沙灘下，遠處擱淺着一艘遊輪，淺藍色的海水，一陣一陣的波浪從遠處打過來，又一起一伏的退向遠處，消失在看不見的盡頭。天邊的航線上留下一串純白的雲，直直的延伸向晚霞的光線中。一座拱橋上面有一座城堡，太陽正落在城堡的指針上，大本鐘還在走。太陽越來越小，紅色的霞光越來越淡。我們的影子似乎越來越長，我挽着你的手，把你摟在懷中。我沒有對你説出任何繾綣的情話，只是心跳的很快，你笑了。過往的情侶牽着手，美麗的少女紅着雙頰。我們從沙灘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以前總是一個人留下一排腳印，風漸吹散。

三月的城市開了紅色的櫻花。我喜歡在冬天去看山茶。一月份開了杜鵑，單瓣的，復瓣的，有斑紋的，有褪色的。青黃的長廊，乾涸的荻花。我靠在灰色的石頭上，牆角開了零星的迎春。近幾日下雨，花瓣落了滿地。你撐着傘，踩過落在地上的瓣，白色的，淺紅色的，透明的。

你沒能來到我的世界，你去了哪？

你在高原上觸摸着雲朵。結了冰的湖面，裏面凍着一條裂腹魚，或者是一條花斑魚。你和你棕色的秋田，一遠一近的立在冰面上。黑白的'照片，沒有微笑，也沒有色彩。你寫了很多的詩，關於蒼白的生活，關於緘默的理想，關於一封信，關於一幅畫，從未屬於我。

你的背影裏面是雪山，後面有犛牛，正張着嘴吼叫。還有腐爛的藏羚羊，凝固着死前的恐懼。你的身後是清澈的天空，青色的流水，白色的沙石，還吹着冷風。沒有綠色的草，沒有彩色的花。你們搭着腐爛的木頭，燒起了火。紅色的火焰，一羣人在大聲的歌唱，其中沒有我。我想在身後用手鼓拍打着沒有節奏的音律，唱着嘶啞的歌。但是，我的天黑了，你們還在白晝。

關於你，還有，一條黑白的路。車一直往前走，沒有目的地。整整十秒鐘，我只看到灰白的地面，夾雜着些許白雪。你去哪，又回到哪？我沒有問過。只是在桃花盛開的時節，我送你在山谷裏的照片，穿着藏藍衣服的女子，紅色的頭巾在風裏翻飛。她趕着一羣捲曲的山羊，晶瑩的小溪，繞過黃色的房子，繞過白色的梨花，繞過一層又一層的褐色土壤。你沒説話，我沒提起，黃色沙子裏的半臂胡楊，太陽落山了，沙子變冷了。樅樹林子裏，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古木屋，四周修着高高的籬牆，我走不出去，你也沒能走進來。

每次離別，都會有紫藤蘿花開。薔薇花藤裏，還有幾朵小瓣。我的一年四季，從池子裏的荷花，到園子裏的杜鵑，青色的映水海棠，鮮紅的流蘇，芙蓉，杏紅的楓林，還有，三月的梨花。時光此刻，只剩了一株藤蘿。無人合唱一首送別，只有人，在日暮後掃了一層又一層的落蕊。

我想，大概，所有未出現的樣子，都是如此吧。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但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