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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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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這句話第一次是在哪兒看到的已經記不得,又到底是誰的原創更加無從得知。相信讀過這句話的人心中都會生出幾許暖意,像是對某個遠去故人的祝福,又好似對所愛之人一聲温和的叮嚀。彷彿只要對方幸福,那麼這個世界從此就不再下雨,只有晴天。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經典散文

既是説出如此珍重的話,就該有一場美麗的離別。在散場之前,彼此再牽一次手,彼此再對視一回,之後愛與不愛,見與不見,都不重要。我總以為,在人生諸多的交往中,任何一次深情的回首都是讓自己萬劫不復。其實所謂的情深不過是交付一切,忘記時光,忘記自己,不給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多少人禁不住岸上繁華誘惑,已經不知道轉了幾次彎,為什麼自己還要痴痴留在原地?過往的義重情深在無言的歲月裏早已不值一提。不要問誰是來者,誰是歸客,只當做是狹路相逢,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繼續奔赴前程,遠走他鄉。所有的往事都有一重門,也許虛掩,也許深閉,但都屬於曾經。我們可以選擇推開,也可以選擇塵封,任何抉擇都是理所應當。

林徽因在安靜的病房裏做了一個夢,夢見天空下了一場雨。醒來的時候,她哭了,不知道是天空的錯,還是她的錯。雨後的天空無比澄澈明淨,彷彿一切事物都可以重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花草可以重新生長,蟲蟻可以褪去昨日的華衣回到初時模樣。只是老去的人,還可以重拾青春容顏麼?

雨後天

我愛這雨後天,

這平原的青草一片!

我的心沒底止的跟着風吹,

風吹:

吹遠了香草,落葉,

吹遠了一縷雲,像煙——

像煙。

喜歡雨後的天空,可以讓寸草不生的土地遍生綠意,可以將一顆蒙塵的心變得清亮潔淨。雨後的晴天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就算沒有彩虹,也有一朵白雲會對你微笑。這樣的心情與風月情事無關,只是對天然的摯愛。

多年了,只有此刻覺得時光像一杯純淨的水,又像一縷朦朧的煙。病中的她已經不計較什麼故事開始,什麼情節又結束。她明白,她的世界所有的鮮花和掌聲都要行將散場,曾經多少璀璨都要像煙花一樣落地生涼。是的,縱算你擁有至高榮耀,到最後,人生這幕戲還是要自己收場。

林徽因住進了同仁醫院,再不像從前那樣被人圍繞着生活。因為病重,所以她需要真正的`靜養,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真的像秋葉一樣漸次枯萎。每每有朋友來醫院探望,曾經愛言笑的林徽因變得很寡言。然而,在她虛弱的時候,竟提出要和張幼儀見一面。為什麼要見張幼儀,或許我們都明白,因為張幼儀是徐志摩的前妻,她們之間有着一段難以言説的緣分。

緣分,無論是善緣,還是孽緣,都算是緣分。林徽因和張幼儀並不存在孽緣之説,她們只是愛過同一個男子。張幼儀對林徽因有過這樣的評價,當她知道徐志摩所愛何人時,曾説"徐志摩的女朋友是另一位思想更復雜、長相更漂亮、雙腳完全自由的女士"。她對林徽因其實沒有敵意,她雖不及林徽因的才情及修養,但她亦知道,情感之事不能強求。

但張幼儀終究還是怪過林徽因,徐志摩為了林徽因才離開張幼儀,可林徽因既愛了徐志摩,卻不和他在一起。張幼儀怪林徽因在最後一刻潛逃,讓徐志摩孤獨。而她卻不怪陸小曼,儘管陸小曼讓徐志摩水裏火裏愛了一場,最後甚至為她而死。但她不怨,她明白,既是愛了,就該承擔,就如同陸小曼,為了徐志摩亦承擔了許多。

林徽因要見張幼儀,是因為她始終不忘少女時所犯下的那個錯誤。儘管徐志摩從沒有愛過張幼儀,但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不會那麼決絕轉身。所以在她離開人世之前,她要親口對張幼儀説一聲抱歉。她忘不了徐志摩,那個已經從她生命裏抽離了多年的男子,那個她深愛過的男子。

後來,張幼儀在自傳中説到,林徽因病重之後見了她一面。"一個朋友來對我説,林徽因在醫院裏,剛熬過肺結核大手術,大概活不久了。做啥林徽因要見我?要我帶着阿歡和孫輩去。她虛弱得不能説話,只看着我們,頭擺來擺去,好像打量我,我不曉得她想看什麼。大概是我不好看,也繃着臉……我想,她此刻要見我一面,是因為她愛徐志摩,也想看一眼他的孩子。 她即使嫁給了樑思成,也一直愛徐志摩。"

我想就算張幼儀對林徽因當年還有些許的怪怨,此時也該冰釋前嫌。對於一個行將辭世的人,還有什麼不可原諒?更何況當年也並非是林徽因的錯,她只是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女,無需為一段朦朧的初戀付出一生的代價。那時候的她只懂得相愛,不明白何為相守。一個深嘗世味的人在情感面前也難免會犯下許多不同的錯,何況那個沉浸在夢中的小小女孩,她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又怎麼可能做到坦然自若?

陸小曼敢於不顧一切和徐志摩相愛,是因為她有過婚姻,真切地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麼。她不再懼怕世俗風雨,只覺過往浪費了太多光陰,所以必須好好為自己活一次。如今想來陸小曼和徐志摩的結合真像是一種必然,倘若他們的人生沒有這段交集就真的太遺憾了。縱算他們之間愛過之後亦有太多的破碎,但是因為這段愛,此生沒有白活。

張幼儀走後,林徽因不想再見誰,因為她真的累了。她開始渴望一個人的世界,一杯茶,一本書,像蝶一樣活着,寂寞又清冷。她開始明白,這一生,只有此刻才真正靜了下來。靜的時候,停止了顛沛,不累於外物,只和自己的心説話。

靜坐

冬有冬的來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憶一把。

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

在午後的窗前拖過一筆畫;

寒裏日光淡了,漸斜……

就是那樣地

像待客人説話

我在靜沉中默啜着茶

屬於秋天的最後一枚葉子飄零之後,冬天就這樣來了。以往的林徽因雖然喜歡雪花的輕靈,卻害怕冬日徹骨的寒涼。可她開始期待這個冬天能夠漫長些,因為連她自己都沒有把握,是否還可以等來另一個春天。她怕自己會在靜坐時不經意地死去,怕沒有一朵桃花為她淡淡送別。

她開始忘記自己的承諾,忘記了過往那一場又一場盛大的筵席。是啊,誰的一生沒有許下承諾,可是誰又能夠説自己承諾過的就必定可以做到。路到盡頭的時候,又怎麼還會去在意當年的選擇是對是錯。一程山水,一個路人,一段故事,離去之時,誰也不必給誰交代。既是註定要分開,那麼天涯的你我,各自安好,是否晴天,已不重要。

化生千百

我們總喜歡把人生比作是牌局,每個人都想把手上的那副牌打好,明知輸贏是命定,可不到最後誰也不肯認輸。其實這世上無非你我他,今日你的贏,就是他的輸;明日他的贏,就是我的輸。但每一次翻牌的時候,總忍不住問,輸的那個人會不會是我?

可到底什麼才算是輸?只要生命不斷,任何的輸局都可以反敗為勝。只有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就真的是一個輸者了,與這世間的一切訣別,什麼也帶不走。只是做一個純粹而乾淨的人,一無所有地離開,就真的是輸了麼?時光也學會了沉默,那是因為它早已讀懂了世人的悲喜,懂得再繁複的情節、再美麗的故事都會散場。

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早早給人生結局埋下一個完美的伏筆,卻不知道,世事無常,並不會按照你的意願行走。結果往往是與你設定的方向背道而馳,在毫無防備的時候傷得你措手不及。那是因為人太渺小,而這個蒼茫的人間太寥廓、太深遠。操縱命運的神靈既不可以成全我們的生,同樣也不能成全我們的死,而最終降落在身上的是幸運還是不幸,只看自己的造化。

這是個無比漫長的冬天,彷彿要散盡所有的蒼涼和冷漠,給人間帶來盎然的春意。我們可以無數次淡然地面對季節輪迴,卻總是難以心平氣和地談論生老病死。要知道,山川草木若是枯竭,尚會有重來之時;而人之生命何其珍貴,一旦辭世,任你千呼萬喚也不會回頭。林徽因從來都深曉這個道理,所以她珍視生命,在任何情境下都熱愛

人間四月天。

想必是上蒼憐她幽雅情懷,所以許給她一段美麗的死亡。身患重病的林徽因度過了寒冷的冬天,如願以償與春天牽手。她看到鳥兒從柳葉間穿飛,雲在窗外自在往來,看到一樹一樹的花開,感受到陽光的暖和綠的希望。恍然間,她似乎明白,死亡是另一種新生,離別是以另外的方式重逢。放下一切執念,走過浮生塵世,不是放逐,不是拋棄,而是找到了靈魂的歸宿。

每一天,這樣行色匆匆,不是在尋找歸宿嗎?林徽因也許期待過,她的歸宿是回到那個出生的杭州古城。一座朱門苔院,幾樹似雪梨花,還有那蔓延過古牆的藤蔓。遠處山水若隱若現,青天之下像一幅被洗淨的水墨畫。多少年前就是這模樣,多少年後依舊不改當初風雅。命運許給林徽因另一個歸宿,一個屬於靈魂的真正歸宿。

一九五五年四月一日,五十一歲的林徽因病逝於北京同仁醫院。她的死讓我更加相信因果之説,因為她死在至愛了一生的人間四月天。我相信,她死的時候一定不會疼痛,就在某個春風沉醉的夜晚,靜靜地停止呼吸。在她身邊的除了樑思成以及她的孩子們,想來還有金嶽霖吧。又或者誰也不在,獨一彎殘月伴她安眠。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生可以生如夏花一樣絢爛,死若秋葉一樣靜美。林徽因做到了,她這一世應該算不長不短,相比長壽者來説,雖然有些許缺憾。但她一生華美,比起庸碌的凡人,當是無悔了。她活着的時候喜歡被人簇擁着,在熱鬧中度過每一天。死後則想獨自與春天留下最後一個約會。她像青鳥一樣倦而知返,在月色還沒有散去的晨曉離去。

四月二日,《北京日報》發表訃告,治喪委員會由張奚若、周培源、錢端升、錢偉長、金嶽霖等十三人組成。想來最傷心的莫過於金嶽霖,這個男子從未將她真正擁有,卻守護了她一生。如今林徽因的離去,金嶽霖只能依靠那微薄的回憶來支撐着過完餘生,因為他的生命裏除了林徽因再無別人了。而樑思成不同,多年前他就知道林徽因不久於人世,更況他們雖然夫妻情深,林徽因卻不是他生命的全部。所以多年後,樑思成可以另娶其學生林洙,而金嶽霖卻為了心中至愛終身不娶。

四月三日,金魚衚衕賢良寺舉行追悼會,將林徽因遺體安放在八寶山革命公墓。金嶽霖為林徽因送去了輓聯:"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貼切的輓聯表達了林徽因詩意美麗的一生。他懂得這個女子,只是很遺憾,註定今生給不起她更多的好。他唯一能夠為她做的,就是在她生前默默相伴,在她死後寂靜相守。就這樣愛了一生,愛到讓看客為之心動,為之淚流不止。

其實我們更想知道,林徽因死後她的魂魄是否可以和徐志摩相會。今生沒有完成的宿約,在來世又是否可以前緣重續,好好地相愛一場,相守一生。或許,林徽因要的從來只是相愛,不求相守。但是我想,她的魂魄真的想去一次康橋,因為那裏收存了她此生最美麗的光陰,雕刻了她一生最刻骨的印記。只是那康橋是否也行將老去,老去的時候,又還會期待一場舊夢重來嗎?

既選擇華麗轉身,就不該再去深情回眸。就像徐志摩離開康橋之時,説過那麼一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看似灑脱的他,又何嘗不是將魂夢丟落在康橋,只是他不打算再回頭去尋找,只想將這段青春美夢寄存在康橋的柔波里,在每一個風起的日子裏,彼此還可以呼吸相聞。

二○○七年,一代才女林徽因紀念碑落户杭州花港觀魚公園。在這塊新穎別緻的紀念碑上,人物像和記述文字全部鏤空。紀念碑由杭州市政府和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共同建造。林徽因的墓碑上寫的,卻是"建築師林徽因之墓"。儘管林徽因這一生與詩文牽繫着不解之緣,但她更大的造詣和榮耀則是在建築行業。又或許,世人別有用意,然而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只要知道,她與古城杭州終究還是結下了深刻的緣分。

生於杭州,死後還是做回西湖的那朵白蓮,以娉婷清雅的姿態端然於西湖之上,林徽因這一生自是極美的。冰心提起林徽因,開口就説:"她很美麗,很有才氣。"與林徽因一起長大的堂姐堂妹,幾乎可以細緻入微地描繪她當年的衣着打扮、舉止言談是如何地令她們傾倒。在所有人心中,林徽因就是那朵潔淨無塵的白蓮,無論她歷經多少風霜,都絲毫不影響她天然端雅的美麗。只是蓮落還會有蓮開之時,這位絕代紅顏,一旦老去,再想得見芳容,又該去哪裏尋找?

還是那句話,化生千百億,用千百種姿態與我們相遇。在人間四月,奼紫嫣紅的花開,每一朵都是她,是她在莞爾微笑,是她在多情歌唱。而我們願做花叢中妖嬈的蝶,帶着兩千多年前莊周的冷夢,赴段花好月圓的盟約。我總以為自己是那個漠然看客,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可到最後,陷落最深的卻是自己,流淚最多的還是自己。

你是人間四月天,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是夢中期待的白蓮,是愛,是暖……這樣的詩句彷彿來自天籟,純淨而輕靈。寫下這首詩歌的女子,叫林徽因。她一襲素色白衣,徜徉在春天長巷,看盡人間芳菲,看盡時光老去。在這般無言的結局裏,又還需要拿什麼來為她淺淡送離?

幾程山水,千般故事,皆化作夢幻泡影。林徽因和我們一樣來人間匆匆走過一遭,了卻塵緣,又將奔赴另一道煙水之岸。就此別過吧,化作微塵也好,散作落紅也罷,今生再不復與見。這樣也好,揮手訣別,笑看春風,不忘了留下一句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標籤:安好 晴天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