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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故事別當真愛情散文

文學1.97W

又是一個晴天。初夏的氣息在空氣裏懶洋洋地流動着。籬笆邊長着一株不大不小的樹,星星小小的黃花點滿了枝頭,樹枝在午後的陽光裏隨微風輕輕地搖晃着,偶爾將一兩星早枯的黃花飄落在她的發上。

一個故事別當真愛情散文

遠處飄來南美音樂“南方之魂”,樂聲和平明淨,在午後的靜寂裏漂渺地迴盪着。她的思緒隨着樂聲無邊際地漫延,一直漫延到那遙遠的日子,遙遠的土地。

那一年她十六歲,過着無風無雲,自一由自在的日子。記得那是一個初春的下午,她與系裏同學到城效一處湖上划船。那天郊外出奇地晴朗,天上沒有一絲雲,沉靜的藍幾乎觸手可摸。湖的四面是山,山腳一例的是挺拔的白樺樹,樹林裏浮着青綠的葉子,它們的倒影在深藍的湖水裏盪漾着。

這時她的眼睛一亮,看見了同船的他。他的身材修長如白樺,而湖裏的波光在他的目光下也顯得黯淡了。她原本清明坦蕩的心境在他一身洋溢的活力之中迅速發酵而成歷史。經過幾句短短的對話,她發現他很聰明,言語之間透露着一種事事滿不在乎的態度但同時又難以掩飾的真誠,行動似乎隨隨便便但舉手投足之間卻自有一股天生的靈秀之氣。同學兩年,她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存在。

此後,他竟似乎無處不在。林蔭道、教室、食堂,校園到處都是他的影子。她常常騎車,他走路,相逢一笑,一閃而過。他笑起來很好看、很温和,笑容裏眼睛明亮亮地一閃,於是她的這一天就象是起了霧,四周飄飄揚揚、聚聚散散看到的都是他的一個笑容。

那時她看羅曼羅蘭的書,嚮往的是獨來獨往的性*格,憧憬的是傲然自在的生活,當然不肯主動接近他。而在他的眼裏,她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小女孩兒。夜裏,她常常一個人溜出宿舍,沿着校園的林蔭路悄悄地走着,夜風吹拂着她的發,而有時侯每一盞路燈都變成他的眼睛明亮地向她微笑着。

終於有一天,她給他寫信。屋裏的人已然沉睡,窗外的夜空分外的`黑暗,四周萬籟無聲。她的世界在這一天晚上凝縮成手電筒微光下的一行行字跡。信越寫越長,終於寫完時已是第二天凌晨,她站起身,將手裏的紙張仔細地撕成小小的碎片,塞一進一抽一屜裏。 第二年夏天,她坐火車回家,路過他的城市時她突然決定下車去找他。居然也就找到了。他的家很普通,父母都是慈祥長者,她與他母親聊天,聊着他過去的事。母親相貌清潔,説着當地土話,她聽得一知半解,但她從一見面開始就對他母親油然而生的親近和敬重卻不斷地增長。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他的城市,他的城市很美。見到了他的母親,見到了他的城市,她就明白了他的靈氣原來自有淵源。

她來的第二天下了微雨,雨後他帶着她看山。倆人一前一後在山路上走着,林子裏瀰漫着雨後的清芬,四周無人,山間鳥鳴幽幽,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很想走上前,把頭偎在他的肩上。念頭不過一閃,她臉紅心跳,抬眼看看他,他正認真沿着石子路走着。一聲輕歎,她把目光移到路邊的林子裏。

下山時他們走近路,離開彎彎曲曲的山道,從幾塊大石頭上攀下去。最後幾步有點陡,他伸出手要扶她一把,她卻擺了擺手,自已跳了下去。

那時湖濱時興消夏晚會。所謂消夏晚會,不過是有人在湖邊草地涼爽處搭個木台,有人上台扯開嗓子依呀呀地唱,漸漸就有閒人在台下聚集,人聚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是一個消夏晚會了。那天晚上,他們來到湖濱,正值一個晚會的高|潮。他們在離台子遠遠的地方坐了下來。草地有點潮,但是她並不在乎。有人在台上熱鬧鬧地唱着演着,可她什麼都聽不見,眼裏只有他,耳裏也只有他的聲音。他們大致説着些小時侯的事,也聊着各種各樣的雜事、趣事。説着説着累了,他們就躺在草地上接着談。她的心裏盈一滿了歡樂,恍忽間世上只有她和他兩個人,在這一個寧靜的夜晚這一條湖邊這一片星空下第一次相逢。

後來她努力回想,卻再也想不起來那天晚上到底説了些什麼,而她清楚記得的,只有天上的星光,温暖的草地,和岸邊楊柳在微風中搖曳的影子。

晚會已經散了許久,他要騎車送她回旅社,這時才發現她把他的車鑰匙丟一了。回到草地上找,黑暗之中怎麼也摸不着。車子是他借的,怕丟,不能撂在湖邊。於是他就扛着車子送她。湖濱到旅社要走不短的一段路,路上已經沒有行人,只有他們慢慢地走着,路燈下的影子忽長忽短,倆人默默無語。看着他吃力地扛着車子的身影,她感到羞愧,又感到幸福。看着眼前的街道和路邊-陰-暗中的梧桐,她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完整。在那一個夜晚那一條城市的街上,她的一切尋求似乎在一瞬間都有了歸宿。她暗暗祈禱着,讓這一條路不斷地延伸,讓她和他就這樣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次日,他要她從旅館搬到他家裏,説是他母親堅持的,而且説他母親買了魚,要好好地招待她一頓。她忽然間很慌亂,説她該回去了,不然她父母親會很擔心。她堅持,於是他到旅社幫她打點好行李,一聲不響騎車送她上火車站。她要上火車了,他跨在腳踏車上遠遠地望着她,突然他喊道,“你不要走”,她看見了他眼裏瞬間閃過的一道光芒,心裏一抖,想着是不是該留下,終於還是掉過頭,走了。

途中,她給他寫了一條短簡,感激他和他一家對她的好意。寫完了封好,她也不與周圍的人搭話,只是認真看着鑲在車窗裏的風景。她發現他和她城市之間那一帶的山水前所未有的好看。

他在回信裏説,他看着她就象是看着他自己?

兩個月後回校,校園裏清風習習,人語喧譁,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他們偶爾碰面時依舊是一笑而過,並不停留。

後來有一天她聽説他要考託福,打算出國。她又一次溜出宿舍。是夜月光如冼,四周高大的樹將黑黝黝的影子灑遍空曠的校園。她在操場上走了一一夜,天明時下好了決心準備出國。當他在美利堅這塊土地上再見到她的時侯,也許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她。

她一畢業就順利來到了美國,而他卻在國內上起了研究生。

她來美后,倆人開始通訊。人不在眼前,她反而沒有了顧忌,在深夜裏給他寫信,常常寫到日出時分。信裏從過去談到將來,從私事談到世事,只除卻一個“情”字,無話不説。信中倆人似乎成了莫逆之交,彼此人生風景的一個組成部分。漸漸地,他的信裏不再提起小妹妹之類的話了。

二十歲生日的時侯,她收到他寄來的一張卡片。她一生收到過不少生日賀語,而刻在在心上的卻只有那張卡片上幾句極簡單的話,

“永遠是不深沉的眼神 永遠是天真的笑 永遠是不老的性*情 永遠是二十歲的心”

在她的心裏,這幾句話概括了她與他交往的林林總總。而她與別人再無能力繼續這樣的交流。自從那一個風和日麗的初春的午後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存在,她的心無法完整容納任何一個別的人。與朋友之間愈是親密,她愈是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而他在第二封信裏輕輕地説的一句話改變了一切,“什麼時候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他,別忘了寄回一客美國冰琪琳,順便告知國籍、髮色*等等。”就這樣一句輕淡的話,對她產生了很奇特的影響以至於改變了她人生的軌跡。

她訂婚之後不久,收到他一封信,信中含含糊糊提到的幾句話隱隱約約超過了兩人君子之交的界線。拿着薄薄的信紙,她當時的心境不知是大哭、大笑,大喜、

大悲。

“如果收到他的信時丟掉一切回國去看他,如果那一天真的留下來住在他家裏,如果當時在石山上就讓他接住,如果第一次相識時船上不是當時的那個小女孩,……”她沉默地想着。天光已經漸漸地消退了,而夕陽也只留下一帶暗金的色*彩鍍着不遠處深藍的山脈。又一片黃花飄落,如同一聲輕輕的歎息。

該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