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重來經典散文

陰雨後的晴日，僅僅兩天，朝暮就已散了寒氣。

晨起不必瑟縮着穿衣，打水回來的雙手也不覺得冰冷。白天裏陽光下走着，看枝頭吐露的新芽，可以預見的綠意，隱隱地探出來，互問春安。晚上，看過幾次月亮，新月纖瘦，孤單單地一彎，美得清淺。夜寂更深，仍是在枕上讀書，不時頓一頓，數幾趟火車的汽笛聲。

火車南北穿行，晝夜不息，掠過田野村莊，從夢到醒，總在遞送着什麼。我不會有機會去乘坐，因為沒有遠方需要抵達。它單調的聲響，在夜裏灌裝我耳朵，從無邊的空寂裏流來，像唱不倦的小夜曲，不十分吵鬧也不十分宂長，在睡不着的時候，是一種慰藉，從心裏牽引出流動的畫面，遠方的，我永遠不必到達的地方，坐在列車上透過窗口張望的心，一遍遍就地出發，即行即止。

小城的初春，街道上沒有開花的樹木。傍晚來臨後，燈火開出笨拙的花朵，小店陸續關了門，手邊的事放下來，我想走在這春風沉醉的夜晚，在十字路口等一回紅綠燈，穿過街市上的大排檔，往宋家巷裏去。

公共浴室的燈只開了一半，零星的一些人在裏面。隔着水聲，聽出了幾個熟識的人。水汽瀰漫着，憑藉聲音確認對方。也許，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在澡堂裏見到帶着孩子來洗澡的女人。遠遠地從昏暗角落裏，聽着那些熟人的言語。孩子們在用瓶子玩水，跑過來潑灑。有人把別人的孩子，拉過來搓背，半天方覺得詫異，那小背脊渾圓不似自家人，才知是認錯。

初春的太陽，還不能提供在家洗浴的熱水。而作為福利發送的澡票，也是經過一個冬天沒有用完，去公共浴室洗澡，説來已是件老舊的'事，隔許久偶然去一次，會有點懷舊的滋味。

換衣間天花板上凝結着密密的水珠，墜落在身體上，有猝不及防的冰涼。常常，一邊換衣，一邊觀察屋頂，已經鼓脹起來難以自持的水珠，數不清楚，無聲地落下來，敲在耳朵上，突然變成了轟響一般。

晚風輕微，頭髮很快乾了，在風裏飄動。平凡平靜裏的一天，從洗塵的清水中流過去。我不知道，人生的大意義，也想不出什麼意義。小城裏的日子所能驚動我的，無非春歸冬去，花又重來。但你知道，我從未否定，這期間十足的愛意。靈魂上，些微的顫動，美如花中蝶。這些，我求你，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