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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散文:懷念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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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散文:懷念老家

人生在世,可能一輩子只住過一套房子,也可能一輩子住過很多套房子,但絕不是每一套住過的房子都可以稱為自己的家,更不用説自己的老家,它們很多時候只是用來暫時棲身的寄居所。

在我的心目中,南通的住房就是用來暫時棲身的寄居所,我在那裏多半是為了謀生;無錫的住房可算得上我的新家,我妻子是那裏人,兒子也出生成長在那裏;而我真正的老家就只能是瑞安的住房,無可替代。在那裏,我度過了自己一生中痛苦且美好的時光,那裏也留有我太多的足跡,太多的淚水,太多的歡聲。

我的老家,位於浙江省瑞安市西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村名原為西嶴,所謂“嶴”者就是指山中的深坳處。大概出於避免給人過於落後印象的緣故,官方後來把我們的村名改為西安,一些不知內情的人還誤以為我們來自具有盛唐氣象的大都市——西安市。整個村落圍繞着一條小溪而建,三面環繞四季常青的大山,離我老家不遠的村口處有着十餘顆高大、粗獷、蒼勁的苦櫧樹和楓樹,它們分別寓意着長壽和風水寶地,至今已有幾百年歷史。

我的老家,為一間帶閣樓的單層小木屋,若不算小閣樓,總面積不過三十七平米,早在我出生之前,整個房屋就已有些變形走樣。一推開對開式的大門,首先撲進眼簾的就是帶有三大口鐵鍋的土灶台和成堆成堆的柴火,繞過灶台就是餐廳,而在餐廳的後面則是我們老家唯一的一間卧室。屋前留有一塊與大家共用的空場地,總面積大約為二十平米,颳風時塵土飛揚,下雨時泥濘不堪。儘管老家顯得那麼陳舊、褊狹、簡陋,但它卻是我最温暖的港灣,永遠讓我魂牽夢縈。在那裏,我可以自由地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可以盡情地做着不着邊際的美夢。

隨着我們三兄弟慢慢長大,我和大哥、二哥就先後離開卧室,依次搬到閣樓上居住。整個閣樓雖為敞開式,但大體上仍分為兩個區域,一為糧倉區,二為居住區,兩者以一張大木牀為界限。那張大木牀是祖父母僅剩的幾件遺產之一,它三面皆有屏風,每面屏風上面又刻着各種圖案,其中以人物像為主,千姿百態,栩栩如生;在那些圖案上面,又塗飾着一層薄薄的金水,它們雖久經歲月,但仍金光閃閃,熠熠生輝。冬天,我們三兄弟同蓋一被,相擁而眠;夏天,我們三兄弟同卧一席,輪番搖扇,真可謂“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在那張大木牀的前面,我們放置了一張大書桌。小時候,我們白天常常圍着那張大書桌而坐,藉着透過屋頂採光玻璃投射進來的光線而刻苦學習;但一到晚上,我們就基本不看書,早早上牀睡覺。在我的記憶中,我們家有一條不成文的家訓,那就是大人們常常唸叨的一句話——“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至今言猶在耳。當時,我們村裏的孩子很多,但普遍不愛讀書,且從小就需經常參加田間勞作和家庭勞務,很少有孩子願意花時間學習。在那種背景下,我們只需稍加努力,就立馬在學校脱穎而出。小時候,我最愛看的書就是連環畫。翻看連環畫,我彷彿來到了很多英雄人物面前,我傾聽他們的言談,觀察他們的舉止,彷彿看見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與他們同歡樂,共悲傷。恍然間,我發現彼此之間竟是如此的親密無間。

有一年的夏天,我和同村的幾個小夥伴一起在閣樓上打牌。正當大家打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夥伴突然發出驚叫,大喊幾聲:“蛇!蛇!蛇!”原來,一條兩米多長的草花蛇正盤旋在牀柱上,吐着信子,彷彿在專心致志地觀摩着我們打牌。這不禁讓我們這些小孩毛骨悚然,個個嚇得魂不附體,儘管在農村遇到蛇是常見的事,但如此近在身旁還是頭一回。連續多日,我都心有餘悸,不敢獨處閣樓。但在大人們的寬慰之下,我又很快恢復了平靜,重新適應了閣樓的生活。

對我而言,閣樓上最吸引人的地方自然是糧倉。整個糧倉為木質結構,分為三開間,每間的`門都為一塊塊木板依次累加插入兩邊的門槽而成。每年大概有兩三個月,糧倉中的一間必定是上鎖的,它裏面存放着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番薯幹,而這些番薯幹既可以用來充飢,又可以用來解饞。但大人們則害怕我們貪吃,若貪吃一則易敗壞胃口,二則易長蛔蟲,故對倉門進行上鎖。每年,我都曾為此哭鬧好幾回。

在我老家的正後面,就是一片小樹林。鳥兒們來這裏做窩,蟬兒們來這裏長嘯,小孩們來這裏玩耍。這委實為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樂趣。穿過那片小樹林,不到五分鐘即可進入一座大山。在我的老家,我大可不必出門旅行,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就能與大自然親密接觸,享受新鮮的空氣,欣賞迤邐的風光,領略生命的意義。

在那片小樹林裏,密密麻麻地種滿了杉樹。在我的眼裏,杉樹可是無價之寶。杉樹的樹枝可以用來當柴火燒,其樹幹則是建造新木屋最重要的材料,而建造新木屋又是我當時最遠大的夢想。因此,我幾乎每天都在關注着樹林裏那些杉樹,更準確地説,是在凝視着那些杉樹上的每一條樹枝,時常為它們能否成活、生長而提心吊膽。幸運的是,任憑夏日曝曬,任憑秋風狂吹,任憑冬雪壓頂,它們卻從未屈服,彷彿在默默地積蓄能量,共同迎接春天的來臨。一到春天,它們就開始高高興興地吐露出嫩芽,生長出新枝,綻放出綠意,與夥伴們共同編織成濃密的青蔭,呈現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氣象。從它們身上的一圈圈年輪和一個個傷疤上,我好像讀到了它們堅強抗爭各種打擊的歷史,讀到了它們永遠向上生長的精神。對於我來説,那些杉樹就是最好的傳教士,讓我懂得了唯有努力生存的道理。

在我老家豬圈的邊上,還有一小塊自留地。母親先在那裏種了一顆蘋果樹,長得枝繁葉茂,但多年後仍未見它開花結果。於是,她又在那裏種了一顆梨樹。每年的三四月,梨樹開滿了雪白的花朵。春風一來,梨樹的枝葉搖曳生姿,發出悦耳的響聲;而梨樹的花朵則隨風起舞,須臾之間,滿地飛雪,令人賞心悦目。一到深秋,梨樹的葉子會變得金黃,鮮豔似染,如同一幅精美的水彩畫;秋風乍起,落葉翩翩,滿地燦爛,彷彿向我們展示它們最後的輝煌。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那顆惹人喜愛的梨樹從未結出果實。或許正是因為有點缺憾,才讓我至今還一直牽掛着它。

後來,我和二哥一起在蘋果樹的旁邊種了一顆桃樹。在我們的精心呵護下,那顆桃樹不負所望,湧動着無限的活力與生機。春天裏,桃樹大放異彩,滿樹繁花似錦,粉中帶紅,清香陣陣,如同一位身姿曼妙、臉龐緋紅、體香四溢的美少女,撩人情思。假如我當年知道一些名詩的話,我一定會站在桃樹的底下,為她高聲吟唱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向日分千笑,迎風共一香”詩句來。

我的老家,年年四季分明,日月永照,溪水長流,青山縈繞,陰晴交替不止,風雨霜雪輪番光顧。置身其間,有時真讓我有“心凝形釋,與萬物冥合”之感,竟不知光陰之流逝,年華之虛度。

今年年初,我專門回去為外公慶賀九十大壽。隨後,我又特意去了一趟我的老家。當我一看到老家傾斜將倒的情景,內心就頓生淒涼之感,立馬興味索然。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老家原來是一座寶藏,其價值永遠無法估量。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有一天會失去它。想原地保護它,已無可能。想拆了重建它,也非易事。看來,目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寫篇文章懷念它。

標籤:懷念 散文 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