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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那片小樹林散文

文學1.39W

我國中畢業那年,正趕上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那場動亂的開端。教育一下子癱瘓下來,高中、大學都在忙着鬧革命,不招生。於是我那美好的求學夢也不得不破滅了!理想的失去是最苦痛的事,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的促成,在家鄉總覺得百無聊賴,所以不得不打起鋪蓋卷,到黑龍江“闖關東”來了。

故鄉的那片小樹林散文

在黑龍江的日子裏,我幾乎天天面對浩瀚的大森林,飽覽了所有的林間景緻,然而並不能使我感到滿足,心中常常縈繞着一個甜美的夢,總要想起家鄉的那片小樹林來。

那片小樹林至多也不過四、五畝的樣子,倘與黑龍江的大森林相比較,委實不過是滄海一粟,太渺小不過了!然而就是這樣的一片小樹林,不但是我童年的樂園,曾經給過我許多難以描繪的嚮往和樂趣,並且使我雖然長時間置身於林海之中,卻總也不能夠忘懷它。

那是新中國剛剛成立,還沒有走合作化道路的時節。小樹林分屬於五、六家農户,卻並沒有明顯的界限,只不過在兩家的交界處埋一塊石頭,便算作邊界了。小樹林里長滿了密密層層的刺槐樹,間或也有幾棵直徑超過三、四十釐米的楠柳樹。春天裏,刺槐花盛開了,一穗穗的花朵掛滿了枝頭,潔白的一片,煞是好看,不時還會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叫着、唱着穿行其間。其時我才不過五,六歲,還不懂得領略花香鳥語的妙處。只是仰望着滿樹的刺槐花,幻想着能夠吃上一頓槐花餅,就是最大的願望了。我們鄉間的風俗,如果只勾一些槐花,而並不損壞刺槐樹的枝椏,那是樹林的主人默許了的。看着一夥一夥扛着杆子去勾槐花的人們,從我家的門口走了過去,我也渴望着父母親能夠帶上我加入到這支隊伍裏,去勾一些槐花來。令我大失所望的是,我的父母親雖然並不都是共產黨員,在這種事情上似乎也完全沒有必要去恪守什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但我的父母卻始終堅持不取一絲一毫不義之財,因而在這上面也決不肯破戒。於是我於失望之餘,只好自己挎了小籃去撿幾嘟嚕他人扔下不要的長得太小的花骨朵,或者開得太過、已經凋落花瓣的殘花,也算是略略滿足一下要吃槐花餅的慾望吧。當我挎着小籃踽踽回到家中的時候,又常常有着意想不到的大歡喜,小樹林的主人們早已把最好的槐花送到了我們家,奶奶正把一簸箕槐花放在膝蓋上,將一朵朵槐花擼在泥盆裏,在做着煎槐花餅的準備工作啦。於是我也也便分外高興地坐下來,和奶奶一起擼槐花。

現在想想,槐花餅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好食品,不過是將槐花們洗淨了,放在開水裏過一過,再浸一浸撈出來,沾上一點地瓜面或者白麪粉的麪糊糊,一撮一撮地放在擦了一層油的鍋裏煎一煎,然後用來當飯或做菜吃。不過那時候對我卻有着那麼大的誘惑力。即使到了現在,也很想再嘗一嘗槐花餅的味道。可惜幾次回鄉都是在冬季,而且那個小樹林也在合作化以後化為烏有了。

夏季裏,那幾棵碩大的楠柳樹是蟬的王國,大大小小的蟬們佔據了樹幹和樹枝的不同部位。其時,我常常約了小夥伴們,或者獨自個兒用一根一端劈開且支上一節小樹枝,使之成為三角形,並且纏繞上蜘蛛網的高粱秸,去楠柳樹上捕蟬。小樹林的蟬們很特別,倘不是被人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突然驚起,倉皇之中在刺槐樹上勉強落一落腳,平時是從不在那上面駐足的。它們最願意光顧的是楠柳樹,至於原因,那時候卻無從知道。現在思想起來,大概是因為蟬是靠吸取樹汁賴以生存的`,楠柳樹的樹汁不但多,而且還帶了一種淡淡的甜味的緣故吧。楠柳樹一旦被砍傷,第二天便會有大量的汁液從傷口處流出來。記得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還常常趴在楠柳樹的傷口處吮吸,或者用舌尖舔那流淌出來的樹汁,對那似有似無的甜覺感到一陣子高興呢。然而用了蜘蛛網只能夠粘到一種叫做“吱吱”的小蟬,因為它們居於楠柳樹樹幹的最低部位,相對的也比較的呆。偶爾能夠捕到一兩隻大一點,而且相當乖覺的“得隆”。“得隆”並不單單只是乖覺,在樹幹上所處的位置也要比“吱吱”高得多,能夠捕到便很難得了。因而一旦捕到,就會令我高興得手舞足蹈好半天,然後小心翼翼地捏住了翅膀,到奶奶或小夥伴們跟前去賣弄。“哇友”更其乖覺,也就更其難得。在一棵樹上叫過幾聲之後,馬上就飛到另一棵樹上去。等你聽到它的叫聲,拿了粘杆匆匆地跑了去,它早就不知去向了。它們存在的時間也極短,只在入伏後的日子裏才有,還不到處暑又立時銷聲匿跡了,數量也少得很。所以在我所有的捕蟬生涯中,從未捕到過一隻“哇友”,這不能不成為我兒時的一大遺憾了。

最誘人的當屬“馬知了”了,個頭在蟬系家族中是最大的。大人們説,又可以炒熟了吃。於是我便常常想捕幾隻“馬知了”來飽一飽口福。然而“馬知了”卻只留戀楠柳樹的最高處,讓那時還只有五、六歲的我站在樹底下,仰望着樹梢處那一隻只“哇哇”亂叫的“馬知了”,望酸了脖子也毫無辦法。奶奶卻告訴我一個好辦法,“馬知了”不是在樹梢處夠不着嗎,只要你站在樹底下,一遍一遍地念叨:“知了,知了往下退,一年給你一牀大花被”,“馬知了”就會慢慢地從高處倒退着下來了。不過我試了許多次,並沒有一次應驗過。後來想一想才有所悟,那不過是奶奶怕我上樹有危險,哄我的一種方法就是了。偶爾也會有幾隻“馬知了”落在較低處的樹幹上,不過高粱秸做成的粘杆仍然夠不到。於是便搬幾塊石頭墊在腳底下,這種時候,不是腳底下的石頭踩倒了,連人帶杆摔了個仰八叉,“馬知了”也聞聲飛走了;就是仰了大半天脖子,小心翼翼的終於捕到了,然而才一抬粘網,卻因為粘網的粘度不夠,“馬知了”的力氣又太大,到手的獵物又讓它飛走了。這時候我又會捶胸頓足的惋惜好半天。比我大點的孩子可以用小麥嚼了麪筋,粘在粘杆上粘;或者用馬尾做成了套子套。而且他們大都能夠爬到樹上去,常常令我豔羨不已。大人們又會夜間在樹底下弄一堆火,然後搖晃或敲擊樹幹,“馬知了”們就會迎着火光飛下來,一隻只乖乖地做了俘虜。我很想讓父親也帶我去一次,但是父親總也不肯去,説只有不務正業的人才去幹那勾當。我也便只好望而興歎,捕幾隻“吱吱”來一慰胸懷了。

夏天的清晨或者雨天過後到小樹林裏去挖蟬猴,撿蟬蜕;秋天裏到小樹林裏去挖豆蟲,(一種吃刺槐葉和大豆葉,秋天便蟄伏到地下的有二三寸長的大蟲子,可以吃,味很美。聽説在現在的膠東半島上,是一種難得的珍稀美味了。)撿樹種,都是極有趣味的事。童年時的春夏秋三季,我大多的時光都是與小樹林相伴着度過的。

雪花飄落的時候,小樹林是索然無味的。一棵棵刺槐樹和楠柳樹靜靜地佇立着,只有大風天它們才會搖動着身軀發出陣陣的呼號,好像在呼喚和期待着下一個春天的來到。小樹林距離我家不到百十米遠,風和日麗的日子,我便常常站在家門口望着小樹林發呆,與刺槐樹和楠柳樹們做着同樣的夢。

幾十年過去了,小樹林早已經不復存在了。然而關於小樹林的一切一切卻都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記憶裏,使我永遠都不能夠忘懷。每當想起小樹林的時候,不但會讓我無端的生髮出許許多多思鄉的感慨來,同時也給我一種似乎無望的期待,期待着一個美麗的夢境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