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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喊魂調散文

文學2.99W

聽過蒙古歌手騰格爾和烏雲蘇都的蒙古長調《黑駿馬》,那曲調,那嗓音,真是讓人蕩氣迴腸,久久回味。

家鄉喊魂調散文

我時常想這該不是唱吧,應該稱作為喊!喊魂,喊駿馬的魂,喊草原的魂,喊天的魂,喊地的魂,這是在傾訴,是在祈禱,是在對話,和草原上一切,和馬,和羊,和鷹,和風,和雨,和天上的大雁、和地上的河流,和遠方的親朋,和氈包裏的兄長,和擠奶的老孃……叫我這南方的漢子也頓時嚮往起草原來……當然更多的是讓我想起家鄉的長調。

父親是船民,駕着一條木船在河上跑運輸,順風的時候張帆勆風(運船的不叫“帆”,叫“蓬”,忌諱“翻”,“沉”這些諧音),他坐在船艄掌着舵,吼起跑船調:“九條大河九道灣,九道灣上九片灘,九片灘上九碼頭,九個碼頭九條船,九條貨船把貨裝,啊嘿喲,貨物裝滿往伊山;八條大河八道灣,八道灣裏八條龍,八條蒼龍八陣風,八陣大風吹八方,大風送船往蘇杭,啊嘿喲,大風送船往蘇杭;七條大河七道灣,七道灣上七道坎,七道坎上七座庵,七座庵裏七仙姑,七道香火誦平安,啊嘿喲,七道香火誦平安……一條大河一道灣,一道灣裏房一間,一間茅屋一老媽,一道黃煙一頓飯,飯好呼兒船靠岸,啊嘿喲,飯好呼兒船靠岸……”

要是頂風就不能這麼消閒自在了,父親就得站着在船艄掌舵,手牽帆繩,推舵拉帆,讓船在河裏走“之”字形,利用側風吹帆,船在河裏從這邊劃檣到河的那邊,然後推舵拉帆,再讓船向另一邊劃檣,每劃一次檣,船就向相反的方向傾斜一次,船上鍋動瓢響,險象環生。每次推舵拉帆父親就使勁地吼叫起一聲長號子,誰也聽不懂,沒有詞,只有聲,可能為自己壯膽,也可能是為自己促力。我最喜歡聽河上無風時父親喚風的調子,他雙手攏在嘴邊使勁吼起:“哦哦嘿——嘿——嘢,哦哦嘿——嘿——嘢!”高亢、婉轉、悠長。這大概相當於蒙古的長調了,是在叫風的魂吧。雖然很多時候幾乎喚不來一絲風,只能換來岸邊樹上鳥雀的回鳴。但河上的船家大叔們都喚風,只要有一條船上一個人喚起,整條河上就此起彼伏地響應起來,吼聲傳得很遠很遠……

三叔怯水,不敢上船,和奶奶在岸上種地,雖然文弱,但卻是架牛耕地犁田的好把式。他有一條長鞭,鞭杆很短,僅有一尺來長,而鞭繩很長,足足有一丈多,像一條小蟒,鞭根有手腕粗,到鞭稍細得如筷頭。耕地犁田時,他站在犁鏵上,一手扶着犁鏵,一手拖着長鞭,要是牛累了,怠慢了,他就揮起長鞭向着牛頭的上方來一下,只聽噼啪一聲脆響,嚇得牛頭一低,腰一弓,又使勁往前拉。不打鞭的時候,往往就是牛正常使勁的階段,三叔就吼起嘞嘞來:“哎唔唄唄——哎——,哎唔唄唄——哎——”偶爾三叔也會把鞭子揮得高高的`,在空中打幾個響鞭,而牛好像也一點也不緊張,照常不緊不慢地低頭往前拉着,作為迴應,偶爾發出幾聲“哞哞”來。我沒有跟着三叔去耕過地犁過田,只在放學時站在田邊看着三叔,等他收工趕着牛回社房牛屋。但我非常喜歡聽三叔和幾個“牛頭”夜耕時打的嘞嘞聲。寂靜的夜裏,勞累一天的農村進入夢鄉,而田野裏卻傳來了雄渾的嘞嘞聲:“哎唔唄唄——哎——,哎唔唄唄——哎——”。

真的就是在喊魂,喊牛的魂,喊天的魂,喊地的魂,喊五穀的魂,喊人的魂,喊風的魂,喊雨的魂,喊出的無詞調絕對讓人聽出豐收的味道……

離開那條河、那片田野已經有些年頭了,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每想起,那喊魂調子總是從心的深處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