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濕杏花雨散文隨筆

沒有風沙肆虐的四月，陽光温煦，微風拂面，仿若回頭浪子一般，與以往判若兩人的變化令人在欣喜之餘心生安寧和渴望。

枝頭嫩芽次第探出頭來，露着新鮮的笑臉，為自己重新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而欣欣然，而每天變化着成長的模樣。青草們歡叫着掀開了厚厚的枯草被，在陽光輕風裏舒展着身子；迎春、桃花、杏花、榆葉梅你爭我趕似的，競相綻放......濃郁的復甦氣息在空氣裏瀰漫着，讓身心一點點地變得愉悦起來。放風箏的人兒，悠然牽着手裏的線，那些心底的夢想和情思也便隨着風箏越飛越高，離藍天和自由越來越近了。一隻肥碩的花貓，眯着眼慵懶地蜷在草坪上的一簇榆葉梅下，很愜意地享受着陽光温和之手的撫摸，有花瓣兒隨風飄落在花貓的周圍。這次第，恍惚間，仙境一般。

這個時候，一場春雨翩然蒞臨，將四月的邊城攬入温潤的懷中。多麼欣喜！在經過一個無雪的冬天之後，淅淅瀝瀝的雨絲在焦渴的期盼中如期而至，甘露般滋潤着邊城萬物，滋潤着多情的心田，生髮出夢想成真的歡欣雀躍。多麼唯美！在春意盎然但依然浮塵茫茫的邊城四月，一場細雨，洗淨了天地，讓花朵兒盡顯清新嬌媚之容顏，讓草木盡展英姿勃發之情態，讓終日浮躁的心沉靜了下來。漫步細雨中，看到我最喜愛的白丁香清麗怡人的模樣，聞着淡淡的花香，我心温潤而舒暢。

這個時候，有友人相邀去鄉村農院採青。馳行在綿綿不絕的雨絲中，空氣清新，肺腑清爽。廣闊的田野之上，一派温潤清涼。我看到田間青苗仰着濕漉漉的臉享受天浴的開心模樣，彷彿聽到它們歡喜的吟唱。綿密的雨點兒像一羣羣微小的精靈般在窗玻璃上歡快地舞蹈着，嬉笑着，間或好奇地鑽進車窗，親吻着我的臉，輕輕的微涼的天使之吻，讓我想起嬰兒的呼吸。心下不由歎服友人，多麼善解人意多麼浪漫的人兒！即使不為採青，只為第一場春雨珊珊而來温潤傾城的時候，一個想要迫切離開高樓去去雨中漫步的願望，在這一刻成真！我的心在細雨中輕舞着，像田間的青苗一樣，温潤而潔淨。

鄉村籠罩在細雨裏，沒有雞鳴犬吠，沒有走動的人，很是安靜的樣子。村院的門户一應閉着，像一個個貪戀午睡的人，或許它們的主人真的在難得這樣舒適且不用勞作的雨天裏，正愜意地酣睡着呢。惟有友人的小院落，敞開着門户，幾枝含苞欲放的杏花自低矮的院牆上探伸出來。這樣絕妙的景緻，讓我相信，同行的幾位心裏都會一閃而過”一枝紅杏出牆來“的詩句的。

小女子面含淡淡微笑，迎候我們。同行的幾位友人應是跟小女子相熟已久，故而稍作寒暄便直奔後院的小菜園而去。我因之前第一次在聚會就餐時見到這個80後長辮子小女子，她的言談舉止便給我留下了很新鮮很特別的印象，後又聞知她是自由畫家，在本市文化館開有工作室，平素喜住在鄉村，自己種菜、種豆，便又多了幾分想近距離接觸的念頭。此時，便總想零距離觀察她。小女子身着淺色大毛衫牛仔褲帆布鞋，長髮在腦後一側挽成一個髻，始終微笑着，在小院裏安靜地進出，沒有了初見時候的伶俐和張揚。在我們摘菜的當兒，她懷抱一隻很小的狗兒來到菜園，恬淡的情態像極了油畫中的人兒。她在牆角架起了鍋灶，加柴燒火，要為我們做“苜蓿麥飯”。我以幫她添柴燒火的名義在灶前坐下來。灶是那種野炊式的：在地上挖一小坑、邊上幾塊石頭、中間一個鐵製三角支架，旁邊的棚下堆着碼放整齊的樹枝木塊，還有一些煤炭。我們簡單地攀談着。我看着她一雙纖纖素手熟練地洗菜、切菜、攪拌、蒸煮、炒制，還是不能相信這樣一雙創作藝術作品的手會做這些凡俗煙火之事。她告訴我，這小院裏的月牙形菜地、石頭鑲邊的水井、屋檐下圍吊的玉米和辣椒串、後院的小菜地都是她親手勞作而成，她還給我看了親手用鐵絲製作的烤魚工具，”你不覺得很像一條魚嗎？”她一如初見時那樣自信地笑着説。這個時候，才看到她小屋的門匾赫然書着“空靈軒“三個字，還有小院裏的兩個石板桌上，各置一古樸的陶罐，一個陶罐裏插滿了含苞欲放的杏枝，另一個陶罐裏插滿綻出青綠嫩芽的楊樹枝，這是剛進小院的`時候沒有的。這個嬌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顆柔韌、玲瓏、浪漫之心的小女子呵！

風味獨特的”苜蓿麥飯“，因了一雙藝術之手和玲瓏之心的烹製，更是別具風味，儼然成了久居城市而被無機食材損傷了嗅覺和味覺的我們的饕餮盛宴，沒説幾句話的功夫，各人碗中的麥飯便都被一掃而空。小女子又告訴我，這個吃飯用的石桌是祖輩用來磨製糧食的磨盤，那個陶罐是早已故去的老祖母盛放調味料的，還有這個農家小院，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再一次環顧小院，那些古舊的氣息漸次濃郁起來。這氣息又被杏花、桃花、豆苗、青菜的新鮮氣息所滲透，愈加顯得這小院的獨特，和這小女子的獨特！其實這一切，又是多麼自然的吻合相融！

終是要離別。天空又飄起綿綿小雨。小女子倚門而立，淡淡微笑着輕輕揮手。在古樸的矮牆和四月杏樹下的映襯下，她再一次化身為油畫中的人兒，仿若這一場杏花春雨，温潤了這個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