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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優美散文

文學1.33W

我説的是寒風呼嘯,霜露厚重,草枯木調的陰曆十月,豫南的女人們特別關注十月的兩個日子

十月的優美散文

陰曆十月七年級,俗稱鬼節。

傳説,陰曆十月一的早晨,閻王爺出門瞧着陽間的麥已種罷,農活徹底結束了,他在傍晚打開陰曹地府之門,放鬼自由,鬼可以到陽間找親人要錢財,要寒衣。第二年清明時節春耕忙,閻王爺擔心鬼在陽間禍害人,又把鬼都招呼進陰曹地府鎖起來。因此,有了“早清明,晚十月一”的説法。

陰曆十月一,我灣的女人們趕集買些黃、藍、白紙裁剪成衣裳的樣子,再用漿糊粘着,等太陽落了,連同冥紙一起送到墳地燒,有那特別講究的人家會等到夜深人靜去燒。陰曆十月一,人們儘量避免出遠門,摸黑走路,害怕遇着孤魂野鬼纏着要錢。

鄰居老太奶道:“出了門的姑娘不信上墳地燒十月一,否則會給孃家兄弟帶來背時運;出門的姑娘若上墳地燒十月一,最厲害的是把孃家兄弟燒成絕户頭……”我灣出了門的姑娘都不敢破壞這個規則,她們有心為亡故的親人送寒衣和錢財,只能把人民幣給孃家兄弟,拜託他們十月一多買些冥紙,多糊些寒衣,以表牽掛和思念。

我頭一回陪母親在西大路口為姥娘送寒衣,母親在路邊隨手撿起一個小樹枝,在地上畫大半個圓,道:“三兒,這個圓圈不能封口,算是留門,以便你姥娘進來取寒衣和錢財。燒紙只能在圓圈裏燒,否則會被沒兒沒女的孤魂野鬼來搶走了。在圈外頭燒一點兒,算是送給孤魂野鬼。”我跪地上燒罷冥紙和寒衣。母親道:“三兒,快磕頭,喊你姥娘來接着錢財和衣裳。”我磕第二個頭時,熄滅的灰燼堆裏猛然着起火苗,竄可高,把我頭髮也燒了。

母親道:“別害怕,八成兒是你姥娘瞧着你,想親親你呢!”我道:“沒瞧着我姥娘來呀!”母親道:“人死後只剩下魂靈了,你姥孃的魂靈來了,她頭一回瞧着你,肯定喜歡!”

沒有星星月亮的黑夜,冷風陣陣,陰森森的,我嚇得抱緊母親的胳膊,因此對十月一的印象非常深刻。

九十年代,我來到信陽平橋,這地坡只有少數人注重陰曆十月一。2000年後,注重陰曆十月一的人越來越多。

城裏人燒陰曆十月一,大多都是去壽衣店給亡故的親人買現成的寒衣。天將才斷黑,人們就在人來人往的大路口燒十月一。

近年,每到陰曆十月一,信陽平橋只要有路口,就有人燒十月一。我瞧着平橋大道十字路口最多有百十人燒十月一,他們一點兒也不講究,更不虔誠。無風還好,有風,滿j街都是煙灰紙屑。裝冥紙的都是大黑塑料袋子,隨地扔,有些塑料袋子趁風飛上樹。

陰曆十月一的夜晚,我特別想念飽受人間疾苦的母親,很難受,不願一個人呆着,也不想打擾別人,跑澡堂洗兩小時,還是得回家。回家的路上瞧着各個路口都有燃燒過的紙灰,心想:“每一小堆兒紙灰都是一份哀思,一份懷念!明早起,清潔工又得忙活。”

記得二零零八年陰曆十月一的夜晚,我在平西路口,瞧着一個紙灰堆旁邊有幾個大包子,從沒見過燒十月一上供品的。我把包子撿起來,站路燈下把粘着灰的麪皮揭掉,咬開瞅瞅,有雞蛋餡,有大肉餡,還有點巴兒温熱,吃着可香!蘭蘭不讓吃,她皺着眉頭,道:“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別吃那東西,不害怕呀?”我道:“實在饞的慌。”蘭蘭道:“信者有,不信者無,我説你以後最好別吃人家給死人的供品……”我吃飽了,衝蘭蘭那木瓜臉笑笑。

今晚,我在髮型屋寫日記,嗅着嗆人的煙火味,好像陰曆十月一的味道,扭頭朝門外望,好幾個黑蝴蝶在門前飛,有兩個落樹杈上了,一個飛進屋裏落地上了,我上前瞧,是一片燃燒過的冥紙,瞧瞧日曆,正是陰曆十月一,由然想起往昔的陰曆十月一。

農諺曰:“陰曆十月十六,寒毛撿柴日。”

我灣的奶奶和母親在陰曆十月十六來臨之前連夜挑燈趕着縫棉衣,待到陰曆十月十六早晨,灣裏的大人小孩都會穿上乾淨暖和的棉衣,以此迎接寒毛從大北方來豫南撿柴禾。據説寒毛身上的寒氣特別重,他走到哪地坡,哪地坡就非常冷。”

七八十年代,逢着陰曆十月十六早晨,母親就會給我們穿上大棉褲和大棉襖,一遍又遍地囑咐道:“今兒,寒毛來撿柴禾,都別凍着了,凍瘡不容易好,一年凍,年年凍。棉襖棉褲都穿上了,不能朝坐地上,吃飯小心點兒,別把臉面前搞飯粘子了……”我曉得這身棉衣得穿到臘月二十八九,才能拆洗,逢着天陰,母親得生火烤乾,連夜縫好。天亮,我們起牀又穿上了乾淨暖和的棉衣。

那是哪年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是陰曆十月十六,半上午,天突然颳起陰冷的風,槐樹上掉下來可多幹枯的小樹枝,我和小夥伴都笑嘻嘻地搶着撿樹枝,留作燒稀飯鍋,就連樹葉兒也掃回家了。我們撿着掃着,不約而同停下來了,都擔心沒柴禾可撿,寒毛不來。四爺哈哈笑道:“十年九不遇,寒毛可來了。”我們異口同聲道:“寒毛在哪兒?”四爺道:“寒毛早來了,他在來福那柴禾垛頭上藏得;寒毛早來了,他在田畈那水咕嚕溝裏蹲着,你們跑快去找;寒毛早來了,他在南畈壩埂上摔跟斗了,點不好滾掉河去了,你們快去把他撈上來……”我們到處跑着找寒毛,累得滿頭大汗,也沒見他影兒。

我在竹園給寒毛留不少樹枝椏子,就是不見他來撿。雞鴨回籠時,冷風還在刮,樹枝椏子還在掉。我跑門口大聲喊道:“六奶,您們都説今兒寒毛來撿柴禾,他咋還沒來?”六奶先是抿嘴笑,末後朝我翻着白眼兒,沒好氣地嚷道:“你個小嘴子包,成天到晚,不是問東,就是問西,給你説了你就笑,不給你説,小臉説變就變。”蠻六爺黑拉着臉,嘟囔道:“她生成的狗臉,咱該她個小鬼娃子了。”六奶道:“寒毛是從坷垃縫兒蹦出來的孤兒,窮的.叮噹響,年年陰曆十月十六出來撿柴禾,他走到哪地坡,哪地坡就冷的很,不是颳風下雨,就是下雪,凍手又凍腳。不過,那個冬天冷的不長,不會凍死豬狗牛羊,不會凍死人,説明寒毛來把寒冷都撿走了,這就叫寒毛撿柴禾。要是陰曆十月十六那天有大太陽,不刮冷風,説明寒毛沒來撿柴禾,那個冬天壞菜了。咱們都得趕緊把鹹菜醃上,米麪磨好,曬乾的柴禾堆滿廚屋,大水缸也得挑滿,準備下雪上光頭凌冰。冬天長,凍死豬狗牛羊,也可能會凍死人。你個膀女子,懂了不?爬去找你親奶奶,別再來打攪我。”

隔牆的癱九爺吆喝道:“老熊,放你姐的老臭屁,確(哄騙的意思)小孩嘎子呦?”六奶扯着嗓子道:“老九,放你妹兒的芝麻油屁,我哪兒説錯了?”九爺道:“小三膀,別聽你六奶的哈。寒毛多少年都不來咱這地坡撿柴禾,今年可來了,那冷風就是寒毛,他在凡間成不了人形兒。因為寒毛出生在天庭,他不好好上學,也不好好種田地,好吃懶做,還不聽大人的話。老天爺一氣之下把寒毛踢到凡間,叫他年年陰曆十月十六出門撿柴禾,他還照樣偷懶。寒毛不出門撿柴禾的那個冬天,凡間到處都是冰天雪地。最所大北方冷,那地坡的人出門耳朵鼻子都凍掉了。寒毛十年八年不來咱這兒撿一回柴禾,他來一回,手腳還不乾淨,扯咱房頂上的茅草……”我朝房頂上望,茅草真像旺民的頭髮,一撮撮的,都翻翹起來了,有的掉地上了。

我爺爺扛着糞耙子走過來道:“三兒,別聽你九爺的。你小爺説寒毛不是人,也不是怪物,它是個不起眼兒的小節氣……”我也不曉得該信誰?自言自語道:“寒毛要是年年陰曆十月十六都來撿柴禾,冬天就不冷了該多好!”爺爺道:“你這孩子説的額是膀話,該熱不熱五穀不結,該冷不冷人口不穩,這是千年流傳下來的農諺……”

九爺和六奶因為我問寒毛噘起架,他們越噘嗓門越大,越噘越賴。我捂嘴偷笑,跑牆旮旯躲着偷聽。尿兒的媽在門口一邊撥拉稻草,一邊笑道:“老頭子,老媽子,都活成老妖精了,吃飽撐的,見面噘,隔道牆還噘。”六奶可能是聽着尿兒的媽説話了,也可能是噘累了,她道:“老九,我老了,腦子不清楚,老是丟三忘四,咋搞呢?”九爺道:“老熊,咱們的路都到頭了哇!想年輕時,咱精神頭多旺,誰害怕過冬……”九爺和六奶又言歸於好。

千禧年之後,每逢陰曆十月十六早晨,不管寒毛來不來,我都會不自覺地穿上大紅色的羽絨服,站平橋道上仰望天空,彷彿聽着來自灣裏的聲音,瞧着那親切的面孔,以及陰曆十月所有温暖的場景。我好想好想回頭細細解釋往昔的年華,那是不可能的,心如同落葉穿梭在寒風中,所有思念和憂傷都淌進陰曆十月的胸懷。

標籤:散文 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