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優美散文

那是一個明媚的春日午後，濃稠的陽光穿透樹隙，在書頁上撒下點點金色碎屑。我靠坐在樹下，從被陽光浸潤温暖的文字中抬起頭來，目光一瞥，撞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瞬間。

伴着樹葉的沙沙聲，一隻彩蝶迎風躍入空中，展着雙翅，露出翅膀內側——那是一雙何等美麗的雙翼啊！明豔的亮橘色大肆渲染，張揚奪目，令人想起豔陽下一簇簇爭先吐蕊的鮮花。翅的邊緣鍍着一圈深紅色的精緻花邊，像是少女最愛的蕾絲衣裙。雙翅上各睜着一隻棕黑色的圓目，似孩童天真純淨的眼眸，在陽光下閃爍着點點微光。圓目周圍又散落着細碎的白點，猶如大海翻騰湧動時激起的顆顆水珠，又像是夏夜的滿天繁星。

這一瞬間，時光彷彿也被這絕世美麗牽住了腳步。滿地五彩斑斕的花兒早已沒入灰暗，陽光似也失了色彩。我能聽見翅膀拍打的聲音，一下，兩下，拍打在我的`心上。於是，心湖漾起圈圈漣漪。清甜的花香順着拍翅時的小小氣流，鑽進我的鼻腔。我看着那對輕輕拍打的豔麗彩翅，幾乎停止了呼吸。

猝不及防地，我注意到彩蝶拍翅時露出的翅膀外側——淺褐色的底色，形容枯槁，好似被抽乾全部水分，將要化為灰燼。乾癟的褐翅上，遍佈着一條條凸起的深色脈絡，線條稜角分明，沒有宛轉的曲線，也沒有柔和的圓弧，似深秋的最後一片枯葉，殘敗、脆弱。這，竟是一隻枯葉蝶！

腦中嗡的一聲，我想起科學書上醜陋的圖片，想起那行冰冷的註解自然偽裝生物——枯葉蝶。我想起從前對它的憐憫與不屑，想起那些嘲諷：該是怎樣懦弱的生命，才會卑微低下到靠着枯葉的外衣混過天敵的耳目？又該是怎樣膽怯的靈魂，才會放棄本應擁有的絢爛一生，只為苟且偷生？我看着眼前美不勝收的雙翅，從前的那些憐憫與不屑被毫不留情地一一擊潰。我錯了。

終於瞭然，那我所認為的懦弱，原是與世無爭的恬淡，原是不喜誇耀的低調，原是寧願被誤解也要堅守本心的固執與驕傲。

親愛的枯葉蝶，何不讓我早點遇見你展開雙翅的瞬間？何不讓我早點了解你隱藏在醜陋外衣下的鮮活生命？何不讓我早點明白你深埋在沉默之下的高尚心靈？

陽光下，枯葉蝶翩翩起舞，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