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暇時光隨筆：雲與蜘蛛

1

遊累了，趴在池邊休息。一隻蜘蛛駛入我的視線，淺褐色，陽光薰染下，背脊透出點兒微暖的橙。它迅疾地走一小段路便停下，之後那個動作讓我驚詫不已——

當它駐足，就思索片刻，然後毫無徵兆地撐起身子，像個懷着某種目的偽裝成侏儒的，猛地現出真身的偉岸巨人。

雲慌亂了，在蜘蛛巨大的脊背衝擊之下四散。

我在它肚腹之下，那片巨大的陰影裏，想着這究竟是得享庇護還是滅頂之災。

這蟲兒因它讓我猜不透，也許永遠不明就裏的舉動頭一次讓我感知到自身的微不足道。

2

在泳池邊讀完了《暗店街》。無數個小碎片拼接成一個大碎片，然後是更大的碎片。沒有完整，也不會再有完整。腦子裏出現一大塊毛玻璃，整個巴黎皆被籠罩其內。沒去過巴黎，卻看到那個城市整個的情緒，就是這種濕漉漉的`形態，模糊的表面有雨水蜿蜒，每一平方尺的玻璃之後都有張模糊的臉，和一雙渙散的眼睛。

這是莫迪亞諾允許我看到的。在他的書裏，那個男人永遠也找不到真相和他的愛人。而在我不遠處的泳池邊，有人正在攝影師的擺佈下拍婚紗照。

3

一個異端在家鄉的孤獨。又一個異端在家鄉的孤獨。

所有的人都是熟人，所有的熟人都是陌生人。

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是舌頭，接吻擁抱和性交，都不過是交換彼此的苦澀與不安。

人們像榨汁機那樣，妄圖從中硬擠出一滴安寧。

貪戀那些雲每日浮在我頭頂。

遷徙(實際上主要成分是逃離)的念頭像一頭活力十足的豬在拱我。

下樓吃早點，羊湯和油條均漲價一塊，那頭豬便又拱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