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你的視線隨筆散文

我無數次經過他的教室。

並不是故意而為，而是因為要去廁所必須經過他的班級。

他個子很高，特別引人注目。皮膚黑黑的，大概是他常打籃球的緣故，但眼睛很有神，像是盛着一片清澈的湖。頭髮也是男生們流行的鍋蓋頭，但在他頭上卻有些亂糟糟的。——我從來不正眼看他，就像他在我經過時也只是瞥我一眼一樣。

我們兩個只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相交。

他總是那樣放肆的和女生開玩笑，打打鬧鬧，甚至做出一些對女生不尊重的事，還經常把女生推到男廁所去。正是幼稚又可笑。我對他真的沒有一點好印象，小混混、敗家子等雜七雜八的標籤就這樣被我貼到了他身上。我在背地裏叫他孫生蠔，這是他名字的諧音，對於不喜歡的人不需要客氣，更何況我也不怕他聽見，畢竟我們沒有交集。

有一次，我和阿軒經過一條小路，看見幾個穿着我們學校校服的男孩子在那兒抽煙。我沒帶眼鏡，看不清他們的樣貌，也不屑於看清。小混混的模樣讓我不禁想起了孫生蠔。我知道他會抽煙，還帶着我們班的一個男生一起抽，心頭沒來由的一陣厭惡，隨口對阿軒説：“孫生蠔也會抽煙，還帶壞了魚敦，啊，好討厭。”

阿軒怔住了，扯了扯我的衣角，用眼神示意我看那一夥人。我斜眼望去，一片白煙繚繞中隱隱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輪廓，一雙晶亮的.眼睛透過煙霧盯着我。

……

沒錯，是孫生蠔。

我拉着阿軒扭頭便走，她有些慌，怕孫生蠔叫小混混來打我。我安慰她，反正他又不認識我，而且他知道孫生蠔就是他？——雖是這樣安慰她，我卻並不全這樣想，她的眼神也還是透着擔心。

不久後，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我淡忘了，畢業考將要來了的緊張氣氛漸漸蔓延開來，我也無暇想這想那，我照常學習，孫生蠔照常混日子。

只是，每當我與他擦肩而過，他都會用一種不自然的眼神看着我。我裝作沒看見，昂起頭正視前方繞過他的目光。

他沒有來找我麻煩，我也沒再碰見過他在小路抽煙。

我們本是兩條平行線，但不知誰先轉換了軌道，有了交點。

一次放學，我收拾好書包匆匆離開教室，到樓梯口時，看見了孫生蠔。他正抓着一個女生的腳，那個女生因為腳被抬起而重心不穩扶住了剛好路過她身邊的我。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連忙放下手朝我笑了笑，但自己卻往後仰坐到了地上。

孫生蠔指着她笑，笑得沒心沒肺。我斜眼瞟了一眼他，輕聲説道：“無恥。”然後拍了拍身上，剛抬腳準備走，手腕卻被一股力道抓住，而後響起了孫生蠔微怒的聲音：“你説什麼？”我掙開他的手，頭也沒回的説：“我們認識嗎？”然而背後猛地一股力道，書包被往後扯，我控制不住重心往後坐到了上一級台階上，孫生蠔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早該認識了！”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大吼。他的手按在我的肩上，我沒法站起來。我揚起手，狠狠地揮開他。他反倒怒道：“你才是莫名其妙吧！我和你有仇麼？你為什麼總是罵我？孫生蠔？真是個好名字啊，連交集都沒有就給我起了個外號。我無恥？討厭？你還真是個無聊的人啊，我怎麼樣和你有什麼關係？用不着你在哪裏説三道四！”

我強忍着內心的羞恥感冷笑道：“有病。”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臉錯愕的他站在原地。傍晚放學的夕陽透過玻璃窗跳躍在他臉上，揉進他的眼睛裏，他眼裏的那片湖不再平靜，泛起了陣陣漣漪。

我不明白為什麼對他的不良行為感到厭惡且想要制止，我想我永遠也不會明白。

我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從他身邊路過時，那雙澄澈晶亮的眸子，會反射所有陽光，悉數送我。

那温暖與熾熱，改變了我生命的顏色。

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路過你清亮的視線，在你澄澈的視野裏盤旋。

用你眼裏的那片湖，貫穿未來，數遍生命的公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