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文學吧

位置:首頁 > 範文 > 文學

舊時回憶四章經典散文

文學1.52W

  一、清官店村

舊時回憶四章經典散文

傳説很久以前一個雨天。一個年輕窮書生去趕考,黃昏時突然一陣風飄過,開始落雨了,雨越來越大,他只得停下來。村子北頭有個破廟,他趕緊跑進去。摘下帽子,放下行李,書生四周看了看:廟好破呀,牆角到處是蛛網,那些塑像上全是灰塵,身子也不完整,很是殘舊,不知道多久沒人來了。

窗外雨真大,又冷又寒,書生從行李裏拿點吃的,填了肚子。天黑了,書生覺得更冷,翻了一會兒,找到一顆蠟燭,慢慢取了火柴,擦着點上,於是一團橘黃的火亮了。他眉目清秀,衣着有些單薄,偶爾會打一個寒戰。書生有些疲倦。一片葉子被吹落,他聽見了……燭光裏,他注意了那幾個佛像:面龐豐滿,神凝氣寒,衣袖飄逸,高大威武,雖然破敗了,卻不失其莊重素樸。書生雙手祈禱了暗道:“神仙呀,我是個窮書生,去趕考,被雨攔住了。您保佑我吧……回來一定重修寺廟。”他漸漸睡着了。

清晨太陽出來,書生也醒了。書生收拾了行李上路……後來,書生果然迴轉到這個小村子,來到破廟裏,用水清掃了祭拜。後來向上司請示,到束鹿一帶為官,治理的民風純樸,為人稱道。他重修了廟,佛像又光彩熠熠了。於是,小村子改為清官店村,書生常常老人們被人提起。後來,過了若干年,廟又破敗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依舊似原來的樣子,現在終於什麼也看不到了,書生也被忘記。

我就生在這個小村子。農曆十月十四的夜晚12點至1點間,所謂“半夜雞叫”吧。父親依照列寧的名字給我起名,單字為寧,大概是希望我平平安安吧。那年,整個村子就我和一個叫“保戰”的男孩出生。我的夥伴,兩個屬猴,五個屬狗,一個屬豬,就我最象男孩子,我們常帶了一羣弟妹做小尾巴,快樂的玩鬧,一天天長大一天天將太陽晃下去又笑看着月亮唱着歌升起來。

村子只南北東西兩條主要的街道,也不怎麼長,大都是一些小衚衕。村前的滹沱河(方言是葡萄河),水不象南方的河那麼清,常有沙子泥土混着。春天可以用棍子撥開水裏飄來的柴草棍,從中挑出小的“扭扭窩”,應該是小螺絲,就用手反覆玩弄,直到厭煩了,再扔到水裏去。夏天只看到泥鰍了,都是男孩子光屁股去摸的,我們女孩只站在一邊笑,偷偷地看。河上只有一個小橋,中間一個大的半圓的圓拱,兩邊兩個小半圓,月亮分開柳稍升起來時,我常看到四個月亮相互映照的美麗,歌聲不盡。又遠遠照亮了我心上升高的另外的一個月亮,生命裏僅僅的從水裏用手捧起的純潔的黃月亮。

夥伴們早就各有各家了,生活着,忙碌着。如今,爹孃都不在了,生活也有了種種變化。二十幾年沒回那個小村,時間將記憶一次次刷新,卻不是淡淡的鄉愁,是因了童年的熱愛,還有抹不開的甜蜜無奈,愛和關於疼痛的感覺,都是一種真實。

  二、小凡和小紙條

小夥伴裏,比較要好的是小影、小銘、小靜、小賽,她們都是70年的。最後將我看作心腹的還是小賽,我的鄰居。運閃和藏朵是68年的,也和我一班;還有運英是71年的,極聰明,和我同班,和我常爭了分數。村子小,500來人,國小前三年是在村子上的,後來我們可愛的國小改成戲園子,也就到北邊的孟家莊去上學。

夏天午後,一早從家裏出來,帶點吃的,幾個梳辮兒的丫頭把書包扔在樹蔭下,打撲克牌、玩手扎石子、畫些田字格、回字格贏別人的石子,要麼上樹抓了蟬擺弄,然後再去上學。那會我們已經開始上晚自習。常是在冬天,那會比較閒,家裏沒什麼活計。吃過飯,就戴了棉暖袖,穿了棉猴(棉大衣,能蓋住膝蓋的),手提了小油燈,揹着媽媽做的花布書包,幾個人一併走。沒月亮時回家,男生總先跑遠,藏到樹後,或在溝裏蹲着,等我們樂呵呵地跳着走過來,就先喊幾聲,接着竄出幾個人影,把幾個女孩子嚇得半死,心撲騰的跳幾跳,卻又罵不得(那會男女同學不説話),恨恨的咬咬牙而已。有月亮時,總很皎潔的白,很皎潔的高,淡黃色穿過樹木的枝條,優雅的跟隨我們的影子,一路匝在地上綽綽的。路上的影子象極了花朵。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

説起來先提到語文老師,黃頭髮、黃眼珠,滿臉青春豆子,好年輕,從師範畢業沒多久。他上課還是蠻生動的,雖然長得一般。不知什麼時候,同學裏有人説,小凡和老師互相遞紙條,還偷偷約會,有人見到過,描繪得真假難辨。她比我們個頭高一些,略清秀,瘦臉。五年級時,有幾個黃昏放學回家,發現她總斜挎了書包,擋住屁股,怪怪的;後來發現路上有幾塊血跡,她的褲子上也有,一大片的。我和小影幾個,就慢慢走在她後邊,有點躲閃她。背後議論説她肯定和老師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才會有血跡的,臉上多了點漠視的表情,小凡真有些孤獨了,誰又會真的在意她呢?其實不過是女孩子青春期的表現而已,現在想來那種漠視怎樣傷害了她的內心啊!

82年9月,我們在西邊的北里廂村上國中。教室新蓋的,紅磚、高屋頂,比以前的好多了,用的是自己家帶的`方凳子,小牀兒(農村小板凳)上課,小凡也在一個班。10月中旬,父親接我去新鄉上學,就真的離開了,也就再沒見過小凡了。她有一個姐姐,長的還漂亮,生了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後來,新蓋了三間房子,又生了一個姑娘,不知道為什麼瘋了成了傻子,小孩子也越帶越呆;關鍵是中間添平了一口井蓋的,村裏人説她家的房子壓了龍王的水府,會遭報應的。我不大相信這些,卻也疑問。她哥哥是個啞巴,也聾,一直沒有姑娘看中,卻心靈手巧,畫一手漂亮畫,嘴巴常烏拉烏拉地亂髮音,又講不清楚一個字,想説話了眼珠就轉幾轉,用兩隻手比劃了再比劃,非常天真非常善良的神情。過了幾年,小凡就招了上門女婿過日子了,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國中只上了一年多。據説是很幸福,人也豐滿多了。

最早的關於紙條和約會的概念,就是這樣得來的。上中專時的87年(那時我18歲),曾給聰和小明的戀愛傳過好幾張紙條,他倆都信任我。88年一個春天的晚上,聰幽幽地對我説她的戀愛,眼睛裏淌着少女濃濃的憂鬱。最後兩人分手了。聰找了一個大學生,對她特好,後來也沒了消息。聰給我寫過兩三封信,還提到小明。聰給我的信裏曾寫過:“霜月,做什麼事不要只憑着愛,專一的愛……”,我的感情世界也可見一斑了。

只祝願他們幸福,一切都美好!

  三、京京

窗外的鞭炮聲很大,快過年了。忽地想到京京。

那時候我6歲,媽媽帶我從河北去陝西藍田看父親,冬天去的,第二年春天回來,有半年的時間。父親在物探研究所做會計,那有個幼兒園,不大。於是有幸第一次被送了進去,也就認識了京京,一個和我一樣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阿姨挺喜歡我倆,就讓我和她坐在一起。記憶最深的是綠色的木馬、公雞、鴨子類能騎的玩具,還有綠色的小桌凳。下課,我和京京老是淘氣死了,惹得老師又喜歡又沒法子,只得一笑了之,仍舊象徵性地怒怒:“寧寧和京京,你倆還這麼淘氣呀……”京京就吐吐舌頭,我慌忙坐下來,然後滿心歡喜地咧着嘴偷笑。放學呢,我和京京就拉手蹦跳着回家,他父親和我父親在一個地質單位。有時候,她也到我家吃飯,我也去她家。時間好快啊!只記得早上,太陽的温暖剛從窗子上升起來時,我早就天真地望着窗子了。

後來我得了黃疸,就不去幼兒園了。去醫院打針,總怯怯地在拐彎處磨蹭。因小時候愛生病,老是打針,被那青黴素的疼嚇怕了。護士總愛憐地拉了我過去,連哄帶蒙的,直到打完針,才温温柔柔的誇我乖,我呢,就習慣性的捂着屁股,哭是不會的。京京,偷偷來看我幾次,快該走時,又不捨的回望着一雙好大的圓眼睛。有2、3次,我掉着淚對她説:“京京,打針好疼啊,你可別再來了,會傳染的。我媽媽交代我的。”京京依舊眨眨圓眼睛,想了想,就點點頭,拉拉我的手,然後再走出門去。剩下我一個人時,看着窗外,兩隻手託着腮幫子發呆,眼裏的光亮,在陽光裏一點點的暗下去。媽媽很少注意我這種表情。

我的病好了,時間好長。春天的樹葉子都長的好綠好綠了。

終於又見到了京京,她高興地拉着我細看,笑得月亮般迷人。那一段,我和京京又黏糊得跟一個人似的,媽媽總是嗔怪:“黃毛丫頭,別太鬧了。你倆呀,真是掰不開的小麻花。”有幾次,兩人的父親帶了我和京京,坐單位的汽車去西安。京京望着高高的城牆,對我説:“寧寧,這牆這麼高,聽爸爸説,這城牆好古老啊!”我摟着她肩膀笑,兩個腦袋就又擠到一起了。還記得路兩邊的樹木,很高,一把大傘一樣的繁茂。還有別人種的青菜,深綠色,好肥好肥的。

春天已經很鮮亮了。地裏也該忙了,媽媽就帶了我坐火車回河北。依舊還是從山西走。仍然記起火車穿過很多的山洞,風聲颼颼擦着耳邊,黑暗裏我又想起了京京的圓眼睛,羊角辮。火車的嗚嗚,讓我看到京京的眼淚,傷心掛在臉上。一張從西安到石家莊的車票,就成了分別的開始。

2001年4月父親肺癌臨死前還對我説,京京在美國讀博士。5月父親就走了,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京京的消息了!認識京京有38年了吧。窗外看去星星還那麼亮,一點也不冷,京京你一切都好吧!

  四、關於老家結婚的習俗

到了年末進了臘月,農村一般沒什麼特別好玩的。男人是湊到一起打紙麻將或者玩竹片裏有眼的牌九,女人是串門一起納鞋底或者做衣裳,於是看娶媳婦的熱鬧就顯得非常好玩。早些是騎馬後來是拖拉機,當年母親就是這樣騎馬從18裏外的宋村嫁到清官店的,除了一身新衣服,被子褥子都是奶奶借來的。

臘月娶親,窗上總結着霜花(玻璃窗才可以看到),通常都是木格子窗框,嵌着許多小四方形,糊了白紙,剪了紅窗花做喜氣的映襯。一般早上八點多,派一幫人,包括媒人,新郎,接親的,抬嫁粧的,吹嗩吶的;前面的坐拖拉機,後面的騎自行車,除了吹嗩吶的,大家都在前襟鈕釦上繫着紅布條。遠遠聽到鞭炮和嗩吶聲,就知道娶媳婦的來了,路上一般要過幾個村子,經常肯定是被攔住,一條長板凳往路中央一橫,隊伍就要停下來。嗩吶等樂器就要熱火的吹上一陣子,要麼唱幾段評劇或河北梆子,大人小孩子老人一起圍了人家看,笑哈哈的呵着一團團白氣,女人常戴了四方手巾,邊上細短的鬚鬚,男人則是戴了棉帽子,毛線護耳罩,有的也頭上紮了白羊肚手巾。聽那音樂在耳朵邊悠悠揚揚響徹,被僱來吹唱的,也放開力氣賣命地出聲,喜哈哈咧着嘴巴的媒人,在適當時候散些糖塊瓜子煙捲的催了隊伍走,新娘子是坐在新郎自行車後面的,圍着大紅的四方手巾,後來是長的紅白黑彩的長圍巾,戴了口罩,紅手套,不願意被人細看的。吹唱中,不停的有人叫好,三番五次在路上被截了唱了吹了,新娘子也就娶回家了。

門口,記得新娘好象是要被一羣小夥子撒些什麼的,問媽媽和大伯,都不記得,説沒有,説主要是逗的厲害。新娘子出門前,在孃家要吃點小餃子,小點心,雞蛋,當孃的要在女兒內衣口袋裝點錢,是做母親的為她祈福吧。新娘子被媒人和孃家人擁進新房,盤腿坐在炕上,一張漆了新油漆的紅桌子上放了點心和炸果子類的,別人是不上炕的,只坐在炕邊,炕的一頭是新結婚的被褥,綢子面,或洋布面大紅鳳凰綠花朵鮮豔類的,窗上剪了雙喜字,紅剪紙。外面準備的差不多了,新娘子新郎就要拜天地了,外面窗台上擺幾碗吃的,只記得有一碗是將粗粉條炸了,加工成豎山石的高,還點了顏色,別的記不清楚,窗前擺張方桌子,上面鋪着紅布,幾個盤子盛了瓜子、花生、核桃、糖塊,桌子前兩把椅子,地上有兩個墊子。房檐上是依次掛了鄉親們送的被面牀單,都很豔麗,在上面用紅粉臉紙寫了送者的名字,疊好從上往下垂着,擺的越長,親戚越多,越喜氣。

男方主事的,開始拿着事先寫好的紅紙念,公婆就坐,新人站立,就開始了。一是拜父母新郎新娘就跪在墊子上磕頭,老兩口趕緊掏出紅包,塞在媳婦手上;二是夫妻對拜兩個新人被一羣大小夥子按着頭擠在一起碰,他倆也樂着紅着臉羞臊着,飛着可愛的雲霞,大家都大聲笑,看熱鬧。三是拜親戚(叫拜qie,一聲)主事的事先都寫好了名字,叫到他大舅,那位大舅眉開眼笑的,從口袋裏掏出拜錢,放在桌子上,新娘就跪着磕個頭,叫聲“大舅”,有多少人送禮的,就磕多少頭,人多了,也是夠受的。一般是給2塊、3塊、5塊,姥姥奶奶舅舅叔叔姑姑姨姨比較多些,幾十塊,全拜完了親戚,婆婆就把所有的拜錢交在新娘子手上,復又合不攏嘴地笑,一邊看了鄉親鄰里,一邊看了兒子媳婦,想着以後可以抱大胖孫子,那笑就越有含義了。

拜完天地,新娘子被叫回新房,她是不敬酒的。該開席了,院子裏忙活一大早“攢忙”的幫男方作飯的人,就開始擺放桌子和小板凳了,院子被排滿了,男人女人孩子圍坐,桌子上的瓜子糖煙捲一下就被搶光,開始上菜,是寬粉條丸子豆腐白菜肉片熬的大鍋菜,再端上大盤子的饅頭,女人孩子先吃,都餓透了,男人會擺上幾個菜,幾瓶子酒,北京二鍋頭和衡水老白乾居多,劃上幾拳再喝酒,新郎是要勸酒的,招呼招呼就可以。只有過年和娶媳婦嫁姑娘才能吃上大鍋菜,所以人們一般都饞的狼吞虎嚥,饅頭也胖胖的,還點了紅點,由不得饞嘴巴。晚上,鬧新房的人很多,結婚三天無大小,隨便鬧,只要不太過分,我沒見過,可以想象到新娘的羞和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