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文學吧

位置:首頁 > 範文 > 文學

城郭之韻經典散文

文學1.19W

若稱我的居處為城郭,真乃巧到好處。

城郭之韻經典散文

院前繞過一條環城路,左邊幾百米遠便是農舍村莊:大片濃綠的樹蓬曠野,將村子團團抱住,綠蔭蘙遮,似蘑菇雲朵,朵朵銜接成林;藍瓦低矮,盡乎庵齋,一户一溜,户户碼得有條不紊,幾十座房子簇成一堆;從天俯瞰村落,房成片排,巷成條穿;日光彌散,沙漏下來,似星兒點綴。村子似一幅畫,繪得有姿有色;街巷如網,縱橫交織成格,房舍圈於其間;佈局明朗清逸,敦厚安詳:看着親切,住着踏實。

院子右邊幾百米處便是城市邊緣。樓猶樹樁,羣峯獨立,高高低低,參差不齊。遠望去:一條大街從城裏綿伸出來,比長廊寬,比溝渠平;似蛇身匍匐,由遠致近,中間道闊,兩側樓高;車流宛如小溪悠長,緩緩地從山澗潺過。樓猶千韌石壁屏障,將天空劈成一條長帶,浮雲天上飄,人影貼地流。街上最忙碌,最嘈雜的,要數過往行人:人羣如蟻,密密麻麻,二三個一塊,四五個一隊,人分男女,衣裳卻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無比斑斕。

城是小城,並不規則,城郭更是如此。城心靠南,我家靠北,租賃的院子幾盡靠邊,出了家門,往北越走越拙陋,往南越走越繁華。可以説:左一腳是村莊;右一腳是城市。城郭有幾處好風景,唯獨我家附近最寒磣,離公園遠,靠鄉村近,孤零零似的撇在了郊外。但城郭終久是城郭,沿着城郭的堡壘邊上,還真有處遺址——“護城河”,且是城裏最古老的河流。城牆早已夷為平地,城池還依然溝壑貫通。行走其間,倒覺得河愈古樸,城愈悠久,好像城的歷史全都滲洇於河裏,從古到今一幕幕地演繹着;水波映襯着城的臉,似乎城的面貌古香古色的氣息越濃,文化底藴的味道越厚。

既據河畔,又臨學校,城裏僅此一隅,可謂獨一無二。院子不大,攏共兩棟樓。我家住東三樓,日出升東窗,日落墜西門;牆南朝陽,牆北仄陰;早晚日光穿屋過,人更是早出晚歸,虹光披個頭,染個尾。夏季三伏燥,冬季三九寒,春秋卻備加涼爽。冬春之時,每晨拂曉,路燈未熄,便能聽見街上行人的腳步聲,先是人稀“蹭蹭”,接着“唰唰”起來,聳耳一聞,就知道人稠了,學生上學了。早操一聒,我就醒了,一拉窗簾,教室的燈光,便遠遠地斜投過來,照得人不敢偷懶。學生讀起書來琅琅上口,我算背水一戰,孤軍奮鬥吧!捧着書本,在房間徘來徊去,頗有語境。每次,樓上亮燈的就我們一家,其實,也就我一人呆在燈下。

似乎,城裏的樓拔得越高,城裏人越孤獨。兩户一對門,十層還湊不成一條街,人又上往下來,懸空層疊,互不相識,能點頭示意就算是熟人了,雖不能呼名道姓,也便多個照應。城裏的空間擠擠佔佔,幾乎寸土寸金,哪裏會有多餘奢侈的地方?因此,街道越稠人越擁,樓房越密空隙越小。怨不得城裏人,大都羨慕鄉下的莊園,見了感覺猛地新鮮,一新鮮就上癮,一上癮便不想回。誇鄉下的風光宜人,空氣爽朗;誇鄉下的瓜果又大又甜,還土生土長,原汁原味;人更是熱心好客,純樸風情。

一院的孩子討人疼愛,整天從樓上竄下來,又竄上去,熙熙攘攘,其樂無窮。河水一漫“護城河”,河畔的柳是泛油地綠,葉肥枝絛,千絲萬縷地彎垂下來,比籬笆稠,沒簾子密。車輛穿過,一兜風兒,“嗖”地將柳枝掀起,一晃一蕩,摩摩擦擦,顫顫地抖上幾下,宛如少女揮擺纖細的手,飄飄渺渺,倒影水中。一條街上不見栽花,卻出奇地鳥多。柳煙濃厚,猶如掛了幔,遮了河,映了路,綠了樓閣。但聞鳥鳴,不見鳥影。偶有小孩,隔着大街,從陽台伸手,偷偷扯一下柳稍,便有鳥兒“譁”地驚鴻,撲楞楞地直穿雲霄,路人禁不住扭過頭瞥上一眼,但回頭時,卻聽樓上“嘰嘰喳喳”地笑。

城裏人愛乾淨,又講究:菜要淘上三四遍才放心,着裝更是有板有眼;女人出門必化粧,眉是描得黛,脣是塗得紅,臉白如玉;姑娘更是妙齡貌媚,酷似鏡中花兒般鮮嫩嬌俏。妻不甚打扮,樸素大方,家裏卻料理得有致;我天生是個書呆子,常常蓬頭垢面,粗俗套裝;唯獨女兒嘴巴甜,既挑食又愛美,辮子梳得一綹綹,裙子更是花紅柳綠。樓上有七八個姑娘,一個俊秀,個個水靈耀眼;穿衣拼一致,款式趕潮流;常常聚在一堆,玩是比着玩,學是比着學,勞逸結合,誰都不甘落後。

“護城河”似一條活生生的公園:水深柳暗河明淨,街也顯得亮,樓也照得清;大人閒了,撐上一杆垂釣,孩子樂時,撒腿兒溜上一圈喧鬧。一街上千人圍着河水轉:清晨對着窗台瞭幾眼,頓覺眉目潤澤,神采煥然;一臉的水靈氣,綠油色,不覺地襲了滿身。一陣風吹來,水粼一褶,柳條一抖,小女眼珠泛泛地眨,頭髮絲絲地飄,倏忽間,扭了身子,徑直河邊跑。可是,就這麼一渠水,每年總會乾涸上兩次:河水一下線,暗礁即枯竭,柳樹隨萎弱,人也垂憐;光見孩子窗頭探,卻見不得笑臉。

一聲水來了,一街的孩子瘋癲着去瞭,從南往北一字線兒排開,恍惚間來了羣“獅子軍”;一個笑臉,個個面色桃花。一來水,常會伴上降雨,一降雨,往往接連幾天地糾結。逢雨人少車亦少,水裏的蛙卻猛地倍增;猶其,遇見風光霽月的夜晚,路燈昏黃,街上淒冷蕭瑟,幾刻還過不了一輛車;樹上滲水滴下,“啪啪”作響;河裏冒露出蛙頭,鼓着下顎,“呱呱”地叫;蛙聲沿河遠,水長入田園,頓時,城鄉混成一片。“忽”一車輛,疾馳而過,哇聲剎那間戛然而止;稍停一會,最先“吱吱”叫的'是蛐蛐,聲音清脆,空寂遼遠;接着,蛐蛐聲便被蛙聲淹沒了。

一棟樓幾十户人家,户户租房棲身。一間房隔兩間用,一個錢頂兩個花,人人體現着節約風尚;大人管束嚴,小孩皆聽話,一聲喚叫,有應必答,家家彰顯出家規的禮儀;樓上樓下睦鄰友好,生活都拮据,日子卻快樂。哪家兒子考了大學,哪家姑娘擇期出嫁,樓上樓下皆沸騰;一場歡天喜地後,大家又趨於平靜,大人勤勉工作,小孩用功學習。每逢放假,樓房落個空城,孩子回鄉下,大人起早貪黑,院子裏整天整天地靜悄悄。

白天上班,晚了返歸,好像是城裏人永恆不變的規律。人爬的越高,離地越遠,人離地越遠,越有返璞歸真的願望。恕不知:居房眾多形“城”,人多聚集成“市”,“城市”難道不是鄉下人壯大起來的嗎?恍惚間,略感人蝸城裏,魂回故鄉。朋友幾十個,掰指一粗算:鄉下人離城裏最近的數我,城裏人距鄉下最近的還數我。城裏朋友笑我是鄉下農,鄉下朋友誇我是城裏客。於是,常有城裏朋友來喚我下鄉,車到巷口便鳴笛;從窗口打了招呼,正要下樓,卻有鄉下朋友喚我進城;靈犀一動,我便將他們統統邀到了家,敍聊一番。

一聊便灌酒,一灌酒,非痛飲一番不可。話多者喋喋不休,言少者緘默不語,不勉有長篇大論者,爭個面紅耳赤,瞠目結舌。也談時下的經濟政策,也談田間的野菜野味。有時,在村舍朋友家聚會,當院一張桌,立於瓜藤下,籬笆牆疏,上蔽了日,旁透了氣,清爽沁涼,談笑風聲。主人客氣,來者謙恭,飲酒人常常打酒官司,一旦酒至濃處,也便深更半夜。主人待客熱忱有方,遠者挽留,近者相送,每每催人深得動容。

城裏稱東關西關,府坻社區;村莊喚南巷北街,莊園堪輿。我常説:這是兩個世界的陰陽交錯,一邊清淨自然,一邊繁華喧囂,似乎挾在中間,反倒覺得陰陽均衡,平靜愜意。女兒還小那會,樓前的街道,傍晚時分,往往車如馬龍,人聲鼎沸的,猶似擂台上的京劇演員,喊破了嗓門,訇訇震耳。我懷裏攜着孩子,拍着手,哼着眠歌,悠過來悠過去,時間一長,心躁全無,還養了個心靜如禪。 女兒睡了,夜也深了,我也累了,臨窗遠眺:月兒懸空,街道曠遠,柳身披着銀裳,一棵棵地翻撐着圓蓋的頭顱,風一刮,斜斜垮垮,如人折了腰,扳倒身子就睡的慵樣;心想:樹都蜷縮着倦了,我能不瞌睡嗎?

女兒三四歲時,從鄉下老家遷到了城裏。那會城裏三四層的樓,都算得上高空住宅了。如今,女兒早已十來歲了,城裏十層以上的樓比比皆是;再瞭下城郭的高樓,已是琳琅滿目,連豪宅別墅都是一棟棟地矗立。現在,剛又添了個兒子,心想:待兒子長大了,城裏的樓該有多高呢!他還能攀得上嗎?搖着兒子的小手,指着遠處的樓閣,一層層地哄着跟他數,兒子“咿咿嚶嚶”,哪裏能聽得懂,我也數着數着迷茫了起來。

標籤:之韻 城郭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