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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讀書言懷呈集賢諸學士原文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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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翰林讀書言懷呈集賢諸學士原文及賞析

晨趨紫禁中,夕待金門詔。

觀書散遺帙,探古窮至妙。

片言苟會心,掩卷忽而笑。

青蠅易相點,白雪難同調。

本是疏散人,屢貽褊促誚。

雲天屬清朗,林壑憶遊眺。

或時清風來,閒倚欄下嘯。

嚴光桐廬溪,謝客臨海嶠。

功成謝人間,從此一投釣。

註釋

⑴翰林:指翰林院,唐代翰林院學士主要負責為朝廷撰寫文件之事。集賢:指集賢殿。唐代集賢殿學士主要負責蒐集、修訂書籍之事。

⑵紫禁:猶言皇宮,皇帝所居之處。謝莊《宋孝武宣貴妃誄》:“收華紫禁。”李善注:“王者之宮,以象紫微,故謂宮中為紫禁。”李延濟注:“紫禁,即紫宮,天子所居也。”

⑶金門:即金馬門,漢宮門名。漢代東方朔曾待詔金馬門,這裏以翰林院比金馬門。《漢書·東方朔傳》:“待詔金門,稍得親近。”

⑷帙:書套。散帙,即打開書套讀閲書籍。《説文》:帙,書衣也。謝靈運詩:“散帙問所知。”散帙者,解散其書外所裹之帙而翻閲之也。

⑸青蠅:比喻小人的讒言。陳子昂詩:“青蠅一相點,白璧遂成冤。”蓋青蠅遺糞白玉之上,致成點污,以比讒譖之言能使修潔之士致招罪尤也。

⑹白雪:曲名。其曲彌高,其和彌寡。因曲調高雅,能跟着唱的人很少。

⑺疏散:意謂愛好自由,不受拘束。

⑻貽:遭致。褊促:狹隘。誚:責罵。

⑼嚴光:字子陵,東漢初隱士。桐廬溪:即今浙江省桐廬縣南富春江,江邊有嚴陵瀨和嚴子陵釣台,傳説是嚴光當年遊釣之處。章懷太子《後漢書注》:“桐廬縣南有嚴子陵漁釣處,今山邊有石,上下可坐十人,臨水,名曰嚴陵釣壇也。”

⑽謝客:即謝靈運,南朝劉宋時的山水詩人,客是其小名。生平好遊山玩水,曾寫有一首題為《登臨海嶠初發疆中作與從弟惠連見羊何共和之》的詩。臨海:郡名,今浙江臨海縣。嶠:山尖而高叫嶠。張銑注:“臨海,郡名。嶠,山頂也。”

⑾謝人間:意謂辭別世俗,遁隱山林。

賞析:

“晨趨紫禁中,夕待金門詔。”詩歌的開始,使用了虛中帶實的手法,概言自己在宮禁中的生活和感受。翰林院、集賢殿都在宮禁中,故言“晨趨紫禁中”。從表面看,又是“紫禁”,又是“金門”,不僅説明職務之重要,還更帶有一種顯赫的威勢、甚至炫耀的口吻。的確,當時翰林供奉的地位是十分重要而又顯赫的。據《新唐書·百官志》載,玄宗初,置翰林待詔,以張説、陸堅、張九齡等為之,掌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章。既又選文學之士號翰林供奉,與集賢院學士分掌制詔書敕。開元二十六年(738)又改翰林供奉為學士,專掌內命,包括拜免將相、號令征伐諸大事。以後選用益重而禮遇益親,所以當時有“號為內相”或“天子私人”之稱。李白夙懷“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的宏圖,當他被詔供奉翰林時,內心是異常激動的,而且初入宮禁時,他也的確曾為自己所受的殊寵與顯赫的地位而自豪。他在《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二首》其一中曾以自詡的口吻説:“天門九重謁聖人,龍顏一解四海春。彤庭左右呼萬歲,拜賀明主收沉淪。翰林秉筆回英盼,麟閣崢嶸誰可見?承恩初入銀台門,著書獨在金鑾殿。龍駒雕鐙白玉鞍,象牀綺席黃金盤。當時笑我微賤者,卻來請謁為交歡。”然而,時隔不久,當李白髮現現實並非如此,這種天真浪漫的.情緒也就慚慚消沉了。所以儘管這兩句詩表面上帶有顯赫的威勢和炫耀的語氣,但從“晨趨”與“夕待”兩個詞中,已向我們暗示了一種投閒置散而又焦慮如焚的心態。可以説“晨趨”、“夕待”也正是李白自入宮禁以來的形象寫照。

接下來具體寫投閒置散的讀書生活:“觀書散遺帙,探古窮至妙。片言苟會心,掩卷忽而笑。”這幾句的意思是説:我博覽珍祕的羣書,深入鑽研其中的奧妙所在;如果發現有隻言片語恰恰道出心曲之事,便會樂不自持、掩卷而笑。這幾句寫得輕鬆自如,可謂一片清機。但是,這種輕閒的讀書生活與一個身居翰林供奉之職的人來説,卻是極不協調、極不相稱的。作為翰林供奉本來所應該做的事,已如前述,而事實上李白入宮之後,只不過被視為文學弄臣,是供奉帝王后妃遣興愉樂的玩物。這對於李白來説,是痛心的,也更是悲哀的。

“青蠅易相點,白雪難同調。本是疏散人,屢貽褊促誚。”“青蠅”句本陳子昂《宴胡楚真禁所》詩:“青蠅一相點,白璧遂成冤。”“白雪”句本宋玉《對楚王問》:“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這兩句在章法上是上承“片言”二字,可以説是“片言”的具體內容。這兩句是説:我本來就是愛好自由,無拘無束之人,可每每總是遭到心胸狹隘之人的責罵。這是上承“會心”二字,從古人的至理名言中,領悟到自身遭遇的緣由所在。李白本是性格傲岸,行為放達不拘之人,但是入宮之後,卻遭到高力士、張垍等奸臣的嫉妒與讒毀。“醜正同列,害能成謗,格言不入,帝用疏之”(李陽冰《草堂集序》),愈來愈受到皇帝的疏遠與冷落。李白在《感遇四首》其四中也説:“宋玉事楚王,立身本高潔。巫山賦彩雲,郢路歌白雪。舉國莫能和,巴人皆捲舌。一惑登徒言,恩情遂中絕。”儘管此時“恩情”尚未完全中絕,但李白早已預感到了。嚴酷現實的打擊,迫使詩人不能不考慮自己的前程與人格的完善,因而詩歌的下半部分,就着重表白對另一種生活的渴望與追求。

“雲天屬清朗,林壑憶遊眺。或時清風來,閒倚欄下嘯。”侷促在宮禁之中,整日在嫉妒與讒毀中度日,不僅是對人格的迫害,也是對人性的壓抑。此時此刻,詩人不禁回憶起昔日委運自然、遨遊林壑的布衣生活。那是何等的愜意:在大自然的懷抱裏,面對明媚的雲天與幽靜的林壑,清風徐來,倚欄長嘯。一個“閒”字,道出了詩人的心境與大自然相融合的契機所在。

接下來詩人繼續寫道:“嚴光桐廬溪,謝客臨海嶠。功成謝人間,從此一投釣。”這兩句反映了李白對嚴光和謝靈運的企慕,希望自己將來能象他們那樣,擺脱世俗的煩惱,寄跡林下,度安閒隱逸的生活。因而詩歌的最後兩句説:“功成謝人間,從此一投釣。”功成身退,是李白為自己設計的人生道路,也是他畢生的生活理想。他早在二十七歲時所寫的《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中就表示過:“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然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州,不足為難矣。”其《駕去温泉宮後贈楊山人》詩亦云:“待吾盡節報明主,然後相攜卧白雲。”可以看出,李白對理想信念的追求是何等的執着,儘管在遭讒受謗,皇帝疏遠的情況下,仍抱定功成然後身退的信念。因而在政治上的期待,暫時戰勝了寄跡林下的願望。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即從李白此時的心態與他初入宮禁時相比,則可以明顯看出其心理的變化。上文所引《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詩中,已可以看出詩人當初那種春風得意、喜不自勝的情態。此外,李白在《效古二首》其一中也以相同的情調寫道:“朝入天苑中,謁帝蓬萊宮。青山映輦道,碧樹搖煙空。謬題金閨籍,得與銀台通。待詔奉明主,抽毫頌清風。……快意切為樂,列筵坐羣公。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轉蓬。早達勝晚遇,羞比垂釣翁。”但是此時此刻,詩人已不再是“羞比垂釣翁”,而是希望要在“功成”之後,決絕地表示“從此一投釣”,要像嚴光那樣,遠離塵囂,過着安閒自樂的隱居生活。

總之,這首詩突出表現了詩人那傲岸不屈、不同流俗的高潔品質,其中有對好佞小人的斥責,也有對自身遭遇及仕途的深深憂慮。儘管詩人此時仍懷有建功立業的願望,對朝廷也還抱有一線的希望,但此後不久,詩人尚未及“功成”,便憤然離開了朝廷,踏上了自得其樂的布衣漫遊生涯。可以説這首詩正是李白在長安為官時期心理轉變的一個重要標誌。

這是一首“言懷”之作,像是在同“諸學士”們娓娓而談。它一反李白所常用的那種奔放的激情與奇特的誇張,而是將眼前之事及心中之想如實地一一道來,在婉轉清爽的背後,藴籍着十分深刻而又複雜的情感。這一特點的形成,與詩人當時所處的地位及其所特有的心理狀態是密不可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