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奶奶的話

奶奶去世已有三四年了，而作為長孫的我卻一直沒有勇氣去奶奶墳前拜祭她老人家。每當想起老年寂苦的奶奶，我的心口總是莫名的痛，內心壓抑的喘不上氣來，更別説是到那墳頭荒蕪的傷心地了!所以每次回家，我總是獨自一人來到奶奶的老宅，開啟沉重的大門、清理清理院子瘋長的野草、給那棵多年的石榴樹澆澆水、鬆鬆土，做完這些，再公公整整給上房磕幾個頭，然後就任憑思緒飛揚了。這是我唯一奠祭奶奶的方式。我覺得只有這樣才會讓我好受些，才能對的起遠在天堂的奶奶。

奶奶居住過的老宅寂寞寬闊，亦頹廢不堪。這正如以往年邁的奶奶，那屋檐上的雜草見證了人事間世事的冷暖。

想起奶奶，我已記不起她年輕時的摸樣，留在印象裏就是爺爺去世後獨自生活孤零零的奶奶，以及奶奶臨走時掙扎求生的樣子。那幾組畫面猶如長在我心裏的刺，直直的刺向我、刺向心裏最軟的那個地方。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到奶奶墳頭拜祭的原因之一。

在我的印象裏，奶奶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從年輕到老很少有感冒的時候，這也正是爺爺去世後奶奶一個人獨居的主要原因，還有，就是老人非常的有意思，怕年邁的她遭晚輩的嫌，所以每次我們提議讓她輪養，奶奶總找理由拒絕或一拖再拖。就是這樣一善良知禮的老人，老天都不放過，真的讓人傷心!

奶奶去世的非常突然，又非常的必然。從生病到老只有短短的幾天，也只因一次小小的感冒，就輕易地奪去了奶奶未結的生命，我的心一直為此不甘。那年冬天春節前非常的冷，78歲的奶奶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大伯和父親商議讓奶奶在我兩家輪留過年，於是奶奶去了大伯家。可是沒過三日，大伯就過來説奶奶病的很厲害，讓父親去看看。父親、小妹、妻、我就來到了大伯家，見到了奶奶。我是見到了奶奶的最後一面，就是那最後一面，讓我記住了辛勞一生的奶奶最後掙扎求生的摸樣。

大伯家剛生了他的小孫子，奶奶沒地住，就只有住在大伯家廚房兼卧室的土炕上，因為恰是春節，按習俗要蒸很多的饅頭，所以土炕非常的熱，熱的都燙手，奶奶披着一條被子趴在炕上呻吟，佈滿皺紋的老臉滿是蒼桑，花白頭髮披散幾乎遮住了臉。被褥有很多的污跡，還有一種説不出得味，可憐的奶奶就被囚困在這裏。後來大伯告訴我們奶奶的病一直沒見輕，從早上到中午都沒有吃什麼東西，奶奶以前胃口一直很好，不知這次為什麼?也許真的吃不下!看到這父親、小妹，我都掉下了眼淚。因為這還惹得伯母不高興，後來想一想也是，人家在過年，又剛生了小孩，在這種場合掉眼淚的確不該!眾人都去了上房，廚房就剩下奶奶和我，我伏在炕沿上，奶奶拉住我的手可這勁的搖頭。奶奶知情達理，從不説家裏或外人哪個人的不是，搖頭應該是老人臨走前最大的抗-議了。直到現在我都不能明白奶奶是什麼意思。我潸然淚下，嗚咽的'説"奶奶要救命先吃飯，剩下的我來想辦法。"這是我與奶奶相處中説過的最動情的一句話，而就是這最後的一句話我竟沒有兑現自己的諾言，沒有在死亡線上拉奶奶一把。奶奶聽後掙扎的爬起來，很快喝淨了一碗白麪湯。

正是奶奶這掙扎求生的一幕，讓我可以永遠的記住奶奶，記住了奶奶生前最後遭受的磨難。陪奶奶喝完，我出去找到父親商議把奶奶送到醫院，父親又和大伯、三叔商議，最後也沒有商議的通，説先在家觀察看看。在傳統的家族事務中，父親和我的聲音是那麼的小，説出的話有時別人都可以裝着沒聽見。仍能看見那個面和心善的老太太在馬路邊曬太陽。住了院，就是真的不能將奶奶挽留，那也做到無愧於心，不用後悔半生呀!後來又想想還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三叔在那裏，應該錯不了事，我也就沒再堅持。

第二天因為工作的關係，我不得不邊掛念着奶奶邊踏上了返京的旅途。回到單位第二天晚上，三叔給我打來一個電話告訴我奶奶故去。我頓時啞然失聲、淚水滂沱。老年寂苦的奶奶走了，活着的時候雖一個人孤孤單單卻很少給別人添麻煩，反而農忙時給這家、那家的忙活。奶奶活着沒有什麼過多的要求，只要一碗飯就可，從沒有給大伯和我家要過東西，而奶奶離去除了帶走得到過她照顧人的思念外，就是我深深自責的心，我沒有兑現我的諾言，在關鍵的時候來拉奶奶一把!

年邁孤獨的奶奶走了，其實做為年輕人的我們，每個人都關鍵的時候伸伸手，不需要多大的付出，就有可能救她們與水火之中，只需要一句暖心的話語，就能讓她們幸福。而這些往往是我們沒有給與的。老人一生辛苦撫養後代，而一旦需要我們來反育時，我們過多的被生活所累做出違心的選擇，以至於過後後悔不已。

很久又沒有回家了，沒有回過奶奶那個老宅，不知道那棵石榴樹是否茂盛，還有沒有人記着那個留最後兩個石榴給鳥吃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