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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流殤為題目的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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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流殤

陌上流殤為題目的的作文

一場微雨清睡蓮,玉莖拂花猶灩灩。大片大片的紫色睡蓮或掩或露漣水之間,浮葉之上,花瓣還留有雨洗的痕跡,盈盈滾珠似晃猶曳,彷彿美人眸中淚,欲落還休。

念央亭,被睡蓮擁在水中,整個亭子以琉璃玉砌成,雖有花香縈繞,夜風迂迴,卻還是顯得孤峭,遺世獨立。一陣泠泠的琴聲從亭中飄出,如高山流瀑,奔渲而下,似劍破帛裂,忽增狹促,又仿若鳳啼雲宵,悲愴潸然。

撫琴的,是一名男子,如墨的長髮在尾處用玄緞束結,狹長的劍眉微擰,濃密的羽睫斂去眼中的神色,一身湖藍沙衣,隨着修長的手臂在瑤琴上撫動微微散灑。他是誰?他不是別人,他是西滄國的君主,漠璃。

“阿璃,你的琴聲真好聽。”真好聽,真好聽,真好聽……鶯鳥般清脆的聲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水,一層層盪漾開來,在耳邊迴響。潔央?漠璃倏得睜開眼,長睫一顫。果然又是幻覺。她已離去,不在這混沌塵世,又怎會再和自己説話?漠璃勾起嘴角,想笑,卻又覺得咽喉發緊,“哈哈哈……”他猛然狂笑起來,這麼多年,為什麼,這麼多年,還是無法忘記?嘶—他的胸口又開始隱痛起來,忍不住的,他捂住離心房兩寸半許的地方,那麼痛,痛得亂了氣息,痛得,有什麼充斥在眼角,搖搖欲墜。

“哎,醒醒,你醒醒呀。”似乎是來自蒼穹盡頭的聲音,一點一點把漠璃的意識從玄冥之地喚回。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短衫長裙的女子。那雙凝了雪水般靈動的雙眼有欣喜之色,然後,明媚的笑意浮起,像是兩彎無雲瀚空的曉月,“呀,你總算醒了。”

她是誰?漠璃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心裏在忖測着她的身份。她容顏姝麗,穿着一身尋常百姓的衣衫,只是那帶暗花的面料卻是極上乘的,做工也極為精細,她的長髮一半披於背後,一半用玉簪起。而她的手裏,端着一碗熱粥,飯食的香味在瞬間吸引了飢腸轆轆的他。自己,已是許多天沒有進食了

“來,吃吧。”她用木勺舀起一口粥,輕輕吹了幾口氣,然後遞到漠璃的面前,“你睡了三天呢,一定餓壞了吧。”

那眼神裏的真誠,讓漠璃不忍拒絕。他張了開嘴,雖然只是普通不過的青菜肉粥,卻比任何珍饈都要美味。細細咀嚼,慢慢嚥下,腹內傳來一陣温熱。

一碗粥吃完,漠璃露出慣有的笑意,“多謝姑娘。請問芳名?”

“潔央。”她説,聲音如鶯鳥出谷一般清脆,“你呢?”

“阿璃。”他回,並不曾告訴她真名,哪怕已經斷定眼前的人於己無害,他也不可疏忽大意。

“阿璃,”她重複了一遍,“你的口音,聽起來不是我們河玉國的人吧?”

“是的,我自東而來。”漠璃答。

“你會彈琴?”潔央問,“你的包裹裏有一具瑤琴呢。”

“我是一名琴師。”漠璃道,這是他喬裝的一個身份,而他真正的身份,是不可告人的。

“那太好了!”潔央歡快地拍起手來,“等你身體好了,能彈一曲給我聽嗎?”

“自然。”漠璃看着她,有一種莫名的暖意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讓原本孤寂的心,被柔柔包圍。

入夜,月華如水,風吹過庭院的合歡樹,發出沙沙的低吟聲。

漠璃盤坐在瑤琴的錦團前,輕撥琴絃,清越的聲音從指尖流出,裊裊婉轉,淙淙流過耳旁,輕輕溉於心扉。他墨發如許,紗衣如雪,像是謫仙下凡,不染纖塵。

聽得興起,潔央從漠璃身旁翩然而起,如一隻遊花戲草的彩蝶,旋於三尺開外的地方。隨着琴聲高低緩急,她柔胰輕動,裙裾微舉,嬌如桃花的面上笑意妍妍,額前的蝶形花鈿時隱時現,而那輕盈的舞姿,恰似要隨着那金色的蝶兒幻飛而去。漠璃看着,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底漫延開來。恍惚間,自己身在開滿紫色睡蓮的仙境,他指端風雅,而她,流雲廣袖,翩若驚鴻。這個夢境,此時竟現於眼前,他笑了,由心而笑,冰雪消融之間,已把她深深的裝進了心裏。原來這世間,真的冥冥中有安排,一切的尋找,只為遇見你,長途涉,只為尋到你。過往的顛沛,只為這一次花開而鋪設。

“阿璃,你的.琴聲真好聽。”一曲終了,潔央回到漠璃的身旁,“明天,我要帶你去見父王,讓他也聽聽你的琴聲。這天下,應該沒有人比你彈琴更好了。”

入宮?父王?漠璃神思霍然一震。她,居然是公主,潔央,是了,阿那潔央,河玉國的三公主!一陣酸澀和蒼涼湧上心頭。才情動,便成劫,這造化,如此玩弄人於股掌之間!

沒錯,他此次來河玉國的目的,便是混入皇宮,然後取國王的性命。他在皇族貴胄時常經過之處演出了一場苦肉計,就是希望由此得機會進入王宮。而現在,這樣的機會得來卻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抬眸望向那風中婆娑的合歡,他在心底深深歎息。

次日,漠璃隨潔央一起入宮。當殿內所有人都被他的琴聲陶醉時,他微微揚袖,一束比髮絲還細的銀針盡數沒入河玉國王的頸項內。那針極細極韌,且浸了慢性毒藥,會使人在中針後十五日莫名而亡。

一曲終了,他帶着淡然的笑望向君王,卻發現一旁的她,三公主潔央,面頰堆起兩團紅霞,明澈的雙眼帶着羞怯和熱情殷殷地望着自己。

聰慧如他,又怎會不知呢,只是,這肩膀上的擔子,又何其沉重,他沒得選擇。

一個無風的夜,他悄然離去。

十五日後,河玉國王薨,王位之爭由此開始,各派勢力明爭暗鬥,處於內憂外患的河玉國,終是在三年後被西滄國所滅。

亡國後,河玉國的皇族眷屬被關在一處隱密的大牢裏。站在暗處的漠璃,看到了潔央。雖然囚衣在身,她依然容貌出塵,質若蓮花。

一樹海棠開滿紅色妖豔的花,像一種不可遏制的生之力量,磅礴而出,又像是,汲涉了人之精血,詭異邪魅。在那大片的海棠花樹下,站着身量頎長,紗衣如雪的漠璃。此時,他已是西滄國的年輕君王。

“阿璃!”看到她,潔央不由歡叫出聲,她如蝶似的翩然而來,押她前來的侍衞悄然退去。

他面帶着笑,眸裏的柔情有如三月暖風,“潔央。”時隔三年,她越發的美麗了,只是那雙眼,帶着深深的憂鬱。

“你是何人?”潔央在離天五步開外的地方站定,如水的雙眸帶着質疑。她是亡國之奴,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他不是一名琴師,就算是,慣常也不會有這種特權吧。

“我為大王彈了一支曲,他諾我放你自由。”他的雙眸波瀾不驚,面色如常,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信服呢,如果可以,希望她這一生都不要知道真相。

“這樣,那麼説,我自由了?”潔央神采飛揚,忍不住在原地一個旋身,衣袂飄灑。

“嗯,我帶你走。”漠璃説着,上前拉起她的手,頓時,兩片紅霞飛上她的臉頰。潔央的身形頓了一下,隨後乖巧如綿羊般隨在他的身側。

“阿璃,你可知那年你不辭而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馬車內,潔央依在漠璃的肩頭,低低傾訴,“不久,我父王又逝。這世上唯一疼我的和我唯一牽掛的人,都離我而去,那一刻,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潔央,”漠璃把她擁在懷裏,低沉的語調透着堅定,“此後經年,我會一直陪在你身旁,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是的。他已經決定,傾盡所能來補償對她的傷害。他以為,自己坐擁天下,守護一人並不難,他以為,江山與紅顏,只取其一,是前人之愚。孰不知,再怎樣謀策無遺,卻終是逃不開宿命的安排。

他在西滄國京都郊外置了一處雅靜的小院。這樣,他不但可以和她撫琴弄墨,吟詩賞花,還可以及時返城處理國政要事。

每隔七日,他便對潔央説要外出為人彈琴,以貼家用。實則是回王宮,審閲那堆積如山的奏章。一晝一夜的時間,他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再由密道出城。

這日,漠璃出門不久,便有一位不素之客造訪了他們所住的小院。

那是一個女人,確切的説,是身份地位極為尊貴的女人,她是當今西滄國的王后。她走之後,潔央便維持着王后離去的姿勢,站在小院那棵合樹下,滴水未進,一夜未眠。

“潔央?”當漠璃推門而入,便看到她呆呆的站在樹下,面無表情,眼神空洞。聽到他的聲音,潔央轉過頭,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衝上前來,對着他又捶又打,嗓音沙啞而毒怨,“你這個魔鬼,你亡了我的國!你不是琴師,你根本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她,居然知道了麼?漠璃何由她打罵,大腦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不,潔央,”漠璃用力摟着近乎狂顛的她,“不是這樣的,你一定弄錯了。”到底,是誰讓她知道了這些?他擰着眉頭,眼神幽冷。

“錯?這還會有錯?”潔央忽的抬起頭來,看着他,那笑,滿是譏諷,“那麼尊貴的西滄國陛下,不是這樣,又是怎樣?”

這?漠璃突然手足無措,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他毫無準備,趁着他出神的片刻,潔央掙開他的雙臂,跑進屋內,把自己反鎖在裏面。

暮陽西落,如血的霞雲鋪散在天際,風攜着黑夜之神掠過蒼穹,濃郁的黑,將萬物全部吞噬。

不知過去多少個時辰,房門終於打開。潔央走出來,靜靜地看着漠璃。那明澄如湖的雙眸裏,看不出任何喜怒,也看不見,自己的模樣。漠璃由心底湧出深深的惶恐,解釋,已是無用,理由,顯得蒼白。事實如此,掩飾再無用處。刻骨的悲涼寂寥傳到四肢百骸,最後,化成一聲無奈而不甘的唏噓,在夜風裏消於無形,最是無情帝王家,自古高處皆寂寞。

許久之後,潔央笑了,明媚如昨,“阿璃,為我撫一曲吧。”

“好。”他答。從此,她再不屬於自己,權當,送別吧。

幽咽的琴聲在指端瀉出,看着隨曲而舞的潔央,漠璃神思恍惚,彷彿,這是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如一隻輕輕展翅的蝶,飛入自己的花園,飛進靈魂的深處。

嗯?漠璃忽然覺得一股涼意在胸處襲入骨血,剎那轉為強烈的痛楚,讓他不由皺緊了眉頭。

抬眸,他看到潔央不知何時跪在自己的面前,她雙臂向前伸到自己的胸前,她的雙手,握着一把匕首的末端,而那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她的眼神,沒有恨意,也沒有血仇之後的快意,有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切。

唔—隨着一陣抽痛,潔央拔出了匕首。這是?漠璃不解的看着她,卻見她忽然反手,把匕首刺入腹中!

“不,潔央!”漠璃大叫起來,傷口的痛被另一種更強勁的痛楚代替,鋪天蓋地而來,幾欲把他湮滅“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潔央慢慢的笑了,虛脱而無力,聲音越來越弱,“從遇見你開始,我一直都在做傻事。阿璃,若有來世,許我,幸福。”語畢,她軟軟斜斜的跌下去。

潔央!漠璃以右手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跌跌撞撞跪爬到她的身邊,想要把她抱起,卻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

醒來,人在皇宮。傷口,在離致命處兩寸半許的位置。她,還是不忍,於是,自赴黃泉。漠璃望着帳幔,脣角微揚,扯出一抹蒼涼的笑。

醒來當日,王后被賜死。從此,國母之位一直空懸。

漠璃五十一歲壽辰當夜,繁華喧囂褪畢,錦被覆身的他久無睡意。他睜着狹長的雙眸,在等着什麼,至於,在等什麼,他不知道,他只是有種感覺,自己不能睡去。

“阿璃。”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

潔央?漠璃眨了眼,果真是她!

“阿璃,”潔央帶着明媚的笑,眼眸有如藍色天幕,依舊是初見時的模樣,她走過來,拉起漠璃的手,“走,我們一起去看彼岸花吧,顏色像火一樣,很是漂亮呢。”

“嗯。”漠璃應着,喜悦如泉水般在心間叮咚吟唱,他任由她牽着自己,走出宮門。

次日,西滄國訃告天下,國王西歸,太子擇日繼位。

在紫蓮輕綻的夢中,遇見眉眼如畫的你,從此,銘刻那最初的心動。

在流年過往的紅塵,邂逅質如蓮花的你,從此,深情只為你而埋種。

來世輪迴,我定要找到你,許你,幸福,若不然,就讓彼岸花開滿我路過的所有季節,作為,你尋我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