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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舊了可以種花

凡物被製作出來,自然有直接的目的性,比如,凳子是拿來坐的,杯子是拿來盛水的。當凳子斷了腿,杯子被打碎,失去原有使用價值,扔進垃圾桶也理所當然。可是,我總以為,它們直接的功能性消失了,並不意味着就百無一用。

用舊了可以種花

比如失手打碎了一個瓷杯,碎片用廢報紙裹了扔進垃圾桶,剩下大半個杯身,一隻鳥兒仍完整地棲在枝頭鳴唱——那就讓它在陽光下繼續歌唱吧:將缺口細細打磨平整,裝進沙土,掰一棵小仙人球種進去。殘杯置於案頭,缺掉的那塊彷彿是刻意為之,是它獨有的標籤,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和它一模一樣的小盆栽了;黃酒酒罐是最普通的黑釉小陶罐,渾圓憨厚,酒喝完,撿一枝園丁棄掉的梔子花枝,剔掉殘葉,青枝綠葉地插在罐中,就是明眼潤心的清供;收到寄來的雜誌,書看完,大大的牛皮信封,小心拆開打理平整訂成冊,在反面用鋼筆抄寫喜歡的詩詞短句,牛皮紙粗糙的質地過濾掉筆劃的輕滑,平添出來的滯澀,教你看到筋骨畢顯的粗糲之美;朋友從山間休假回城,送來一小筐枇杷,枇杷吃完,那藤條小筐有田間地頭的拙樸清新,用碎花棉布沿筐邊鑲一道圈兒,將常看的幾本書放進去,不花錢就得了一個置物筐;將已扔到門外的拖帕拿回屋,爛掉的墩布拆下來,竹竿清洗乾淨,鋸成長長短短的幾節,用繩索錯落捆綁就成了多孔竹製花器,插上已開花的菜薹,感覺被冷落的菜薹與被丟棄的拖把杆,彷彿早就等待着對方,現在它們彼此成全,共同擁有了一段美麗時光……

我以前不喜歡“物盡其用”這個詞,認定它包含着人的無限貪慾,展現出人“榨乾一切”的可惡嘴臉,但對待舊物我卻渴望“物盡其用”。把我們製造出來的東西,功能發揮到極致,這是對物的`尊重,也是對勞動的尊重。它破損或者樣式過時,它已不適合在原來的位置上,那就給它換一個位置。這就像看似已經定型或者到頭的人生,突然因為走上一條岔路,人生又起個頭重新活一遍,活出了連自己也想不到的精彩,這一重柳暗花明,是多麼令人驚喜的境界啊。

而有一位朋友,面對舊物總是同樣的話:用舊了,可以種花了……他家的窗台上,兩叢茂盛的蕨在褪色的藍色雨鞋裏蓬勃生長,仙人球於草編遮陽帽裏堆疊如重重小山,廢棄輪胎綁在欄杆上,矮牽牛在其中肆意盛開,像團團粉色的雲朵……花當然要種在花盆裏,可是,誰又説花不能種在雨鞋與草帽裏呢?種在雨鞋與草帽中的花草,是不是有別樣的風采呢?就像《羅馬假日》中的赫本,一身公主裙頭戴皇冠時美得理所當然,而當她白衣長裙,一頭小男孩兒的短髮時,美麗得完全出人意料,許多年過去,你仍然記得那黑白銀幕上的燦爛笑容,攝人心魂……

透過舊器物中栽種的花草,我不僅看到了花草別樣的美,更看到那個種植者的倔強與天真。在世俗生活中,他一直保持着一顆跳蕩童心,不願意被規矩,不妥協於規矩,不滿足於世人擁擠的大道風景,他努力開掘只屬於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養自己的心,修自己的性,為生活印製上個人的獨特標記:我生活過,我熱愛過……

如果説在舊器物中栽種花草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許多藝術家則有意識地利用舊物來進行創作。有建築師專門收集舊磚舊石建造房屋,有木作藝術家回收被拆除房屋的房樑、壁板、地板以及舊傢俱,修整打理後,再創作自己的作品;一位保加利亞女版畫家,則專門拾取衝上海岸的漂流木作為創作原料……這些藝術家信仰時間之美,崇尚時間之美,秉承節約地球資源的原則,他們的口號是:“決不讓一棵樹會因為我的創作而倒下……”

用了又用,讓已被否定的生命重新開花,我以為這種“棄物之愛”是一種生之大愛。

在面對舊物時,且別忙着丟棄吧,試着對自己説一句:“哦,用舊了,可以種花了……”可好?

標籤:用舊 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