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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捧逗的相聲

熱點2.92W

甲 曲藝的特點就是短小精悍,一段兒一個內容,一場一個形式,我們這場形式比較簡單,也不用什麼道具,兩個人往這一站就説起來,雖然是兩個人,但是觀眾要聽主要得聽我。

論捧逗的相聲

乙 那麼我呢?

甲 你呀?你只不過是聾子的耳朵。

乙 怎麼講?

甲 配搭兒,娶媳婦打幡兒,跟着湊熱鬧。

乙 這叫什麼話呀,對口相聲嘛,你是逗的,我是捧的,這場好壞得咱負責。

甲 你負什麼責呀?責任全在我這兒,你看我往這兒一站,嘴裏滔滔不斷老得説,捧哏的有什麼呀,站那兒就説幾個詞兒,嗯,啊,是,哎,喲,噢,嘿,最後説一句“別捱罵啦”,下台鞠躬,就算你勝利完成任務了。

乙 啊!你説的那“別捱罵了”是舊的表演方法,現在不適用啦。

甲 你不就是老一套嗎?有什麼新鮮的。

乙 噢,合算我説了這麼些年相聲,就會一句“別捱罵了”。

甲 那可不。捧哏的還有什麼了不起的。

乙 有什麼了不起的,咱倆這場相聲就好比一隻船,你是那個撥船的,我是那個掌舵的,我叫你往哪兒走,你就得往哪兒走,沒有我這個掌舵的,你就打轉悠去吧。

甲 你這個例子舉得很恰當,咱們這場相聲好比是一隻船,我是那個撥船的,你是那個掌舵的。

乙 對啦。

甲 那麼你説是撥船的主要,還是掌舵的主要呢?

乙 當然是掌舵的主要了。

甲 不見得。我認為,還是撥船的主要,有這麼一齣戲,可以説明這個問題。

乙 什麼戲?

甲 《打漁殺家》,你看那老英雄蕭恩站在那兒撥船,他女兒桂英在那兒掌舵,你説誰主要?

乙 你説的那個是什麼船哪?那是打漁小舟啊,真要是河駁,對槽,大船,桂英那小女孩可就掌握不了啦,掌舵的得要有豐富的經驗。換句話説,我這捧哏的得有高度的藝術修養。

甲 喲……就會一句“別捱罵啦”還修養哪?要談到藝術修養的話,得説我這逗哏的。

乙 可是我也不是不會逗喂哪。

甲 你是會逗,一學徒的時候你不也學逗喂麼?可是為什麼又捧哏了呢?因為逗哏的要求條件高,學了好幾年啦,他不夠這逗哏的條件,怎麼辦呢?讓他改行賣耗子藥去,怪對不住他的。得啦,就把他列入捧哏吧,反正這麼説,凡是捧哏的,全是不夠材料。

乙 捧哏的不夠材料?哎喲,老先生説的話你全忘啦。

甲 老先生説什麼來着?

乙 三分逗七分捧。你佔三成,我這捧哏的佔七成。

甲 我不同意這種説法,要按比重來説,我這個逗哏的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乙 那麼我這捧哏的呢?

甲 佔百分之零點一……弱!

乙 還弱?

甲 捧喂的除去蒸餾水就沒嘛兒了。

乙 你要是這麼説,我佔百分之百,你連點兒蒸溜水全沒有!

甲 你着急幹嗎?

乙 不是我着急,我沒見過你這麼説話的。

甲 也難説,你是得説捧哏的重要,你不是就會捧嗎?你能逗嗎?

乙 誰説我不能逗啊?一個相聲演員能捧就能逗,沒有逗哏的基礎,他也捧不了。

甲 我打認識你那天,也沒看見你逗過哏。

乙 咱們説話可要實事求是,我準沒逗過哏嗎?過去的事咱甭提,前年在天津人民劇場,我沒逗過一段嗎?你想想。

甲 嗯!你要不提我還真忘啦。日記本上記上了嗎?

乙 我記那幹嗎?

甲 唉!得記上點兒。這是在你歷史上光榮的一頁。一輩子就逗過這麼一次哏,能不記上點兒嗎?將來好往家譜上謄寫呀。你們的子孫後代長大了,打開家譜一看哪,嗬!我們老祖先説相聲,敢情還逗過一次哏哪。感到驕傲自豪。

乙 也不至於呀!這逗哏我就光宗耀祖啦。

甲 再者説,你逗那次哏也不露臉哪。

乙 那現眼啦?

甲 那天的慘狀你全忘啦?

乙 什麼慘狀?

甲 那天你往逗哏這兒一站,當時臉也白啦,嘴脣也青啦,説話也不利落了,渾身這哆嗦,就跟踩電門上一樣,觀眾看着這個彆扭。你説走吧,還等着聽下一場,不走吧,看着他難受,觀眾也有主意,有的出去涼快去啦,有的到吸煙室吸煙去啦,也別説,前排坐着一位沒走。

乙 怎麼?

甲 這位有嚴重的精神衰弱症,夜裏睡不着覺,大夫給安眠片,一頓吃三十片全睡不着。那天他一逗哏,那位打上呼嚕啦,催眠的相聲,這叫什麼藝術哇!

乙 嘿!你説話可太損啦,我也不跟你辯白,我今兒在這兒再逗一回。

甲 您千萬可別逗。

乙 怎麼?

甲 呆會兒您往這一站觀眾全走了,怎麼辦?

乙 敢!

甲 啊!

乙 有一位走的,當時我自殺!

甲 行啦,那就沒人走啦。你想誰能忍心看你死到這兒,再説你大小也是個性命吧。

乙 甭廢話,我逗哏,你站那兒,給我捧!

甲 你非逗不可啦?

乙 當然啦。

甲 可是一切後果歸你負責!

乙 有什麼後果呀?

甲 你逗可是逗,可得把觀眾説樂了。

乙 多新鮮哪?説不樂人,那叫什麼相聲!

甲 您説這段兒可得有內容!

乙 當然啦!

甲 可得説那對口的!

乙 對口相聲嘛,我説一人一句的.。

甲 可是讓我説話多了也不行。

乙 你現在話就不少,你有什麼話,一塊兒全説出來,趁着明白。

甲 幹嗎?我要死呀!

乙 沒什麼説的啦,我可要逗啦。

甲 逗吧。

乙 您辛苦?

甲 嗯!

乙 昨天我到您家啦!

甲 啊?

乙 到您家一打門,從裏面出來一個人。

甲 噢!

乙 我一瞧不是外人。

甲 唉!

乙 是您媳婦,我大嫂子。

甲 嗯!

乙 問你,説你沒在家。

甲 噢!

乙 我可就走啦!

甲 嗯!

乙 我走啦!

甲 你走吧。

乙 你也走吧!

甲 哎!你怎麼不逗啦!

乙 我沒法兒逗,你這兒全要出殃啦:我跟死鬼一塊兒説相聲,誰能樂呀!

甲 捧哏的不就是這個嗎?嗯,唉,噢,是,別捱罵了!

乙 就這個?捧哏的非常重要。捧哏的往那兒一站,全神貫注,兩隻眼睛時刻得盯着逗哏的,根據逗哏的敍述故事的起,承,轉,合,來配合不同的感情。捧哏的雖然説話少,得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你不信我要是給你這樣捧,你也説不樂觀眾!

甲 同志呀,你還是沒能耐!

乙 那麼要是有能耐呢?

甲 不在捧哏的好壞,我要是逗哏,還甭説旁邊有個活人給我捧,就是有根電線杆子,我也能把觀眾説樂了。

乙 噢!那麼我比那電線杆子怎麼樣?

甲 幹嗎還比呀!你就是電線杆子!

乙 好!我捧你逗,我先問問你説哪段兒?

甲 還是這段兒,得把觀眾説樂了。

乙 好,我看你這樂由哪兒來!

甲 您辛苦?

乙 嗯!

甲 昨天我到您家了。

乙 啊!

甲 一打門從裏邊出來個人。

乙 噢!

甲 我一瞧不是外人。

乙 是。

甲 是你媳婦,我大嫂子。

乙 唉。

甲 問你,説你沒在家。

乙 噢!

甲 我就走啦。

乙 你別捱罵啦!(鞠躬)

甲 哎……你怎麼走啦?

乙 我完成任務啦。

甲 哪兒你就完成任務啦?

乙 “別捱罵啦”,我説完啦!你不是剛説的嗎?捧哏的説完“別捱罵啦”,就算勝利完成任務啦嗎?

甲 你完成任務啦,我這兒還沒完哪!

乙 我管你幹嗎!

甲 這叫什麼話呀!你雖然就會一句“別捱罵啦”,也不能逮哪兒哪兒用啊?我這兒説了沒兩句,你來句“別捱罵啦”,讓各位聽聽,這像話嗎?

乙 那怎麼辦呢?

甲 你還得繼續給我捧啊!

乙 再捧還是“別捱罵啦”,我不會別的呀!

甲 你不能總説這一句呀,我有上句,你得有下句,起碼你回答我的話得像話才行!

乙 噢!光説這一句“別捱罵啦”不行?

甲 那當然啦!

乙 好,你逗吧。

甲 你沒在家,我就走啦。

乙 你走,走吧!

甲 我就拐彎啦。

乙 拐彎兒,拐彎兒吧!

甲 我碰見你爸爸啦。

乙 不能!

甲 怎麼?

乙 我爸爸死啦!

甲 死……死啦?死啦,我也碰見啦!

乙 你碰見死屍啦!

甲 不!我不是現在碰見的。

乙 多咱碰見的?

甲 在兩月以前我碰見的。

乙 我爸爸死了一百多天啦!

甲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

乙 我今天早上剛上完墳。

甲 噢!我碰見的不是你爸爸。

乙 誰呀?

甲 你大爺。

乙 噢!我説的呢?大高個兒?

甲 哎!

乙 兩小眼,坐哪兒衝盹兒,會彈琵琶。您説“我大爺”?

甲 對!就是他!

乙 我爸爸行大。

甲 你沒大爺?

乙 沒有。

甲 那你剛才説得這麼熱鬧,那是誰呀?

乙 那是侯寶林他大爺!

甲 噢!我碰見的是你叔叔。

乙 我爸爸哥兒一個。

甲 你舅舅!

乙 我媽媽孃家沒人!

甲 你岳父!

乙 我還沒結婚吶!

甲 你姑父。

乙 沒有!

甲 你姨夫。

乙 沒有!

甲 唉……是你幹老兒。

乙 我沒事認幹老兒幹嗎!

甲 那就是你哥哥啦!

乙 我沒哥哥!

甲 你有哥哥。

乙 沒有!

甲 你假裝説有。

乙 這叫什麼話!沒哥哥我説有,一查户口,我們家短口兒人,我虛報户口!

甲 人家全説你有哥哥嘛!

乙 他們全跟我開玩笑。

甲 哎!反正你們家得有人哪!

乙 沒人,我們家三親六故全沒有,養活一個黃雀,前天還飛啦!

甲 噢,我碰見誰沒誰?

乙 沒有。

甲 你聽這像活嗎?

乙 怎麼不像活?

甲 想辦法,你得給我拆兑一個!

乙 我哪兒給你拆兑去?

甲 碰見誰沒誰,我怎麼逗哇!

乙 你不是有能耐嗎?

甲 多大能耐也不行啊!

乙 那怎麼辦哪?

甲 我碰見誰,你得説有誰!那才行哪,你得順着我説。

乙 噢!得順着你説?

甲 對了,你只要順着我説,我就能把觀眾説樂了。

乙 好……我順着你説。

甲 我碰見你兄弟啦,你有兄弟對不對?

乙 我還真有個兄弟。

甲 啊!我碰見你兄弟啦。

乙 你光説碰見啦不行,你得説得上來我兄弟什麼模樣兒,什麼長相,穿什麼衣裳,多大歲數,説對了,才算你碰見了。

甲 碰見了,不就完啦嗎?

乙 完啦,不行!

甲 啊!既然碰見,我就説得上來!

乙 好,你先説説我兄弟什麼模樣兒?

甲 你兄弟這模樣,反正他有模樣兒!

乙 多新鮮哪,人麼,沒模樣兒!

甲 你兄弟他是長方臉。

乙 啊?

甲 不,那個圓方臉!

乙 嗯!

甲 那個……長圓……

乙 長圓?鴨蛋哪!我兄弟腦袋跟鴨蛋一樣,這像話嗎?

甲 反正他那臉膛我知道!

乙 什麼臉膛?

甲 黑臉膛。

乙 嗯?

甲 那個……白淨子……

乙 啊?

甲 那個……藍不几几的……黃不几几的……

乙 噢!外國雞呀!我兄弟坐那兒沒事變顏色!

甲 不是……你兄弟反正是……他有麻子……

乙 啊!

甲 可沒長着!

乙 這不是廢話嗎?

甲 你兄弟他有腦袋!

乙 多新鮮哪!沒腦袋,有滿街跑腔子的嗎?

甲 廢活!你兄弟前邊走,我看個後影,我知道他是什麼模樣兒?

乙 噢!沒看清楚。

甲 對了。

乙 你説説我兄弟穿什麼衣裳?

甲 穿着一個拷紗皮猴。

乙 啊!

甲 有穿拷紗皮猴的嗎?

乙 誰説的呀?

甲 穿着一件拷紗大褂,可也不是大褂……反正挺短的……跟夏威夷式一樣……又像西服……反正跟中山服差不多……那個……他披着毛巾被,哎,對了……他沒穿衣裳。

乙 啊!

甲 我在澡堂子裏碰見的!

乙 嘿!沒詞兒他跑澡堂子去啦!

甲 他那兒正洗着澡,我知道他穿什麼衣裳?

乙 您瞧這寸勁!你説説我兄弟多大歲數?

甲 七十多歲。

乙 啊?

甲 旁邊那老頭兒七十多歲。

乙 我問那老頭兒幹嗎!

甲 你問誰呀?

乙 問我兄弟!

甲 你兄弟他……二十七……

乙 嗯。

甲 不,三十八……他七八不要九。

乙 還天地跨虎頭哪!

甲 嗨,虎頭!

乙 什麼虎頭!

甲 他長得虎頭虎腦的。

乙 我問他歲數!

甲 你多大啦?

乙 你問我幹嗎?

甲 你兄弟比你小!

乙 多新鮮哪,比我大是我哥哥。行啦,你別胡説八道啦,我有個兄弟,你碰不見!

甲 我怎麼碰不見?

乙 他才八個月,還不會走道兒,你上哪兒碰見去!

甲 這你就不對啦!

乙 怎麼?

甲 既然你兄弟不會走道兒。你讓我碰見他幹嗎?

乙 誰叫你碰見的!

甲 你這不是成心窩人嗎?我開頭沒説兩句,你來個“別捱罵啦”,我碰見誰沒誰,好容易碰見你兄弟啦,你又告訴不會走道兒,有你這麼捧哏的嗎?照你這樣捧哏,我這逗哏的,活得了,活不了?

乙 是呀!有你那麼輕視我的嗎?你這麼輕視我,我活得了活不了?

甲 怎麼輕視你了?

乙 你説我是聾子耳朵配搭兒,娶媳婦打幡兒跟着湊熱鬧,合算我天天跟着你就湊熱鬧?啊!你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我這連點兒蒸餾水都沒有?我就會一句“別捱罵啦”,我最惱你的就是拿我比電線杆子,電線杆子是木頭。

甲 那不是跟你鬧着玩嗎?

乙 有這麼鬧着玩的嗎?

甲 我哪兒知道你這人不識逗啊,我要知道你這樣,以後咱們別鬧啦!

乙 我跟你鬧嗎?

甲 再者説啦,我説兩句笑話,能把您的藝術成就給抹煞了嗎?

乙 當然是不能啦。

甲 要談到藝術,他們誰能比得了您哪!

乙 這話倒對。

甲 您的藝術可以説是爐火純青,自成一家。

乙 這可不敢。

甲 具體的來説,您的語音清脆,口齒伶俐,表演生動,捧逗俱佳,説學逗唱,無所不好,您可稱得起是一位全材的相聲藝術家!

乙 您可太捧我啦!

甲 不是捧您,全國的相聲演員誰不尊重您哪,您是相聲界的權威。

乙 哪裏哪裏。

甲 您是相聲泰斗!

乙 不行不行!

甲 幽默大師!

乙 好嘛!

甲 滑稽大王,現在您的藝術就這麼高,您要是很好地肯定優點,克服缺點,發揚您藝術上的獨特風格,甭多了,再有三年……

乙 怎麼樣?

甲 你就趕上我啦!

乙 噢!還不如你呀!

標籤:相聲